林碧川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人,心中警惕大生,立时把妻子掩在身后,右手已经悄悄摸住藏在侧身的刀器。
来人却是毫不在意地挑眉一瞥,双手轻轻一揖低低道:“四当家稍安勿燥,有人想见你一见!”不远的暗处后脚就跟进来一个人,一身简朴至及的月白衣裙,抬起头来却是一张宜嗔宜喜的俏脸,正是徐直的妻室曾闵秀。
林碧川心下大骇,徐直夫妻乘福泰号远去日本国至今未归,这是谁都晓的。可眼下曾氏好生生地站在这里,她是何时回的赤屿岛,现在徐直又身在何处,为何他事前没有听到一点音信?
曾闵秀一身素白,施然找了一把凳子坐下,展颜一笑道:“早就听说贤伉俪鹣鲽情深,今日才得缘一见你们的相处之道。四当家,敢情你是揣着明白当糊涂,外人面前像闭口葫芦一般,却是做什么事情都要向夫人报备一声。张姐姐,你这驭夫之术改日可得教教我!”
躲在丈夫身后的张氏觑眼一望,总觉得眼前女人有些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半年前那场接风宴上,曾氏虽然聪敏却为人机巧,巧笑倩兮极得人好感。张氏总以为,若不是叶麻子后来色胆包天惹怒于人,这样一个女人最后应该和自己一样相夫教子,平静地度过岛上的寂寞岁月。
但是现在,这女人只是安静坐在那里,细长的眉眼一眯,浑身上下都有一种带刺的嚣张从骨子里裸露出来。也许,这才是曾氏的本来面目吧!
曾闵秀毫不在意地任人打量,微微仰了头道:“四当家,我就打开窗子说亮话,不跟你拐弯抹角了。徐直死了,死于邓和尚收买之人的手下,这说起来多可笑,到现在我都不敢相信他真真死了。我找到了他留下的财宝,一分不留地分给了船上的人。所以他们全部都投靠了我唯我马首是瞻,所以我才能悄悄地混回赤屿岛,才能悄悄地……杀了邓和尚!”
张氏发出一声低低地惊呼,林碧川也是倒抽一口凉气。却不知为什么,他深信眼前这个看起来纤弱的女人没有撒谎。
曾闵秀拂了身下的裙褶,直直注视过来,“我想活下来,所以只有别人去死。我杀了邓和尚,就跟大当家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三当家叶麻子虽然莽撞,可却是顶顶机灵的一根墙头草,已经向我投诚,眼下就看四当家怎么选择了?”
林碧川心中如电般飞转,身后张氏的呼吸一时快一时慢,指甲已经掐破了丈夫胳膊上的肉皮儿而不自知。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瓢泼大雨,大风夹着雨点子噼里啪啦得击打在屋脊的瓦当上。先前进屋的那个青年男子微低了头,一双极清冷的黑睛淡淡曳过来一眼道:“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青州卫裴青,赤屿岛早就在朝廷的监管范围之内,荡平此地不过是时日早晚之差而已。听说四当家一向聪明识时务,难道还想跟着毛东烈这条破船一起沉下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