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地一声,水手们把好不容易抓到的人重重地掀在甲板上。
卢四海趴在甲板上,肩胛骨处的伤口因为海水的浸泡变得苍白,大概因为疼痛眼皮不时抽搐着,发须乱七八糟地耷拉在脸颊上,看起来虚弱且可怜。但就是这么一个毫不起眼的小人物,两刻钟前一刀就戳中了徐直的要害。
卢四海今日抖着胆子做下了天大的事端,本想仗着一身好水性趁乱溜走。只要踩水半日,那里有座无名小岛自有人前来接应他。等他拿了厚厚的赏金,再接了家人一起辗转返回中土,改换名姓置下家宅田产铺面,不过几年他也会过上昔日曾经艳羡的好日子。
一击得手之后,卢四海心里是极为慌乱的,但是只要一想到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在前面招手,心里的那杆秤就自然而然地倾斜了。就在他畅想着好日子的时候,后背却好似被大力猛地一锤,然后他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锥心的疼痛,整个身子像是漏了气的皮囊,再也无力气向前方游了。
水手们用渔网将他兜住的时候,卢四海甚至有些庆幸,要是以他目前的状况,只怕还没有到那座约定的小岛,就会因为身上的血腥味引来深海里吃人的鲨鱼。他受伤后开始时因为试图逃脱,呛了太多的海水,肚腹一时大得像簸箕,半侧着身子像条濒死的鱼吭哧吭哧地吐着水泡。在底仓归整货物的徐骄此时才得了信,上来一脚就狠狠地踩在他的脸上。
徐骄赤红了眼睛,几个水手都拦不住他暴怒的身形,“卢四海,你是良心让狗给吃了,五爷哪点对不住你?你不过是岛上下贱的力夫,是五爷给了你恩惠,提拔让你在他面前当差,你就是这么报答他的。昨个五爷还跟我说,等回去了就让大家伙好好休息几天,还要给大家伙发双饷,还说要给你和我另外包个大红包,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王八羔子……”
裴青伸手拦着徐骄胡乱舞动的胳膊,蹲在地上问道:“是谁派你来刺杀徐直的?你跑这么快,前面大概有接应你的人吧?你等了这么久才下手,是不是看到船要到赤屿岛,不好跟你的主子交代了吧?”
卢四海紧闭了嘴巴一个字不吭。
裴青伸出两根手指紧紧钳制住卢四海的下颔,切齿怒道:“你一个小小的船上水手,有胆子干下这事,所为不过是钱财二字。只是现下你要搞明白,有银子也要有那个命去花。以你现在的伤势,我根本不用做什么,你就活不过三个时辰!”
卢四海本是个壮实的汉子,下巴被裴青揪住之后,竟然半点动弹不得。呜呜扭动了一会,才嗫嚅吐了几个字,“是,是我跟徐直有私怨,他总是看不起我,总是指使我去做这做那,我心里不舒服就想报复他……”
裴青俯下头眼角微微发红,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有私怨,就能弄到百金难求的毒物抹在匕首上?徐直是做了多大的孽,是烧了你的祖宅还是杀了你的老爹,你如此处心积虑只为私怨,说出来是糊弄小孩子呢,真是一派胡言!”
卢四海以头抢地连连喊冤,却是再不肯多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