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外传来一阵罄音,预示众人及笄礼就要正式开始了。
傅大老爷陪着几位男客从屋子外慢慢走了进来,厅中未婚配的姑娘和小媳妇儿忙避到了偏厅。忙乱间就没有几个人注意到傅大老爷的表情格外怪异,面貌俨然又好似强制压抑住激动兴奋,导致他脸颊边的肌肉时不时地抽搐一下。
又是一声长长的罄音,便见一个身着缃黄绣百蝶长裙梳了流云髻,嘴角噙了一点笑意的年轻女子走了出来,用铜盆净手后静静站在西阶之下,这便是今日的赞者了。别人兴许不认识她,杜夫人却认得这正是与自己外甥女徐玉芝有嫌隙的魏琪姑娘——青州左卫三品指挥使魏勉的独女。
杜夫人眼睛眯了眯,这曾夫人是正宾,魏琪是赞者,看来这魏府与傅家的关系比想象当中更加深厚。想到这里她抬头往侧后方的男宾席望了一眼,傅家正厅的院落并不大,男宾与女宾之间仅仅隔了一道半人高的花树。透过参差的枝叶,恰见穿了一身便服的丈夫正姿态恭谨地低头与一青年说话。
那青年头角峥嵘身材宽厚,面上虽带了和煦笑容,却并未与周围之人有攀谈之意。大概将将到而立之年,下颌蓄了半寸长的短髯,穿着一身石青色八宝连春纹长衫,系着镶了几块马上封侯白玉的靛青腰带。看上去好似并不如何华贵,但是顾盼间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站在众人当中便如同鹤立鸡群一般。
想是夫妻做久了自有相通之处,男宾席的常知县也抬头望了过来,见妻子不错眼地盯着这边,忙不着痕迹地轻轻点了点头,这才端了面前的茶盏假做饮用。于是杜夫人心头大震,不敢再细瞧。拿了腋下的帕子抹了抹颈下的冷汗,只恍惚记得那青年眉骨生得甚高,乍一看给人一种不是很好相处的桀骜之感。
恰在这时,就见今日的笄者傅百善披散了长及腰际的乌黑长发,穿了一袭素净的浅红采衣施施然走了出来,垂了眉眼端庄立在场正中,于西阶处向观礼宾客行揖礼,双膝委地跪坐在笄者席上。赞者魏琪为其梳头,然后把象牙骨梳放到席子南边。
傅百善个子高挑,脚下的步子比寻常女子来得阔些,但是行坐之间裙裾纹丝不动,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让人赏心悦目。即便是挑剔如杜夫人也寻不出半点错处,厅中各位上了年纪的太太夫人眼里都显露出赞赏之意。
接着正宾曾夫人起身,主人宋氏随后起身相陪,于东阶下用铜盆净手,相互揖让后正宾与主人各自归位就坐。连续两声罄音响起,傅百善转向东正坐。有司是傅氏族长幼女傅绿梅,她第一次参加如此正规的仪式,紧张地奉上罗帕和羊脂玉如意形发笄后,只觉手心里汗水直冒。
曾夫人走到傅百善面前,开始吟颂祝辞:“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福。”然后跪坐膝盖着席为女郎梳头加笄,平日冷然的双目此时却是慈爱有加。
魏琪站了过来,对着傅百善悄悄挤了挤眼睛,这才端正面目伸手为好姐妹正了正发笄。随后傅百善起身,宾客们齐齐作揖祝贺。回到东房后,魏琪从傅绿梅手中取过新衣,去房内更换与头上发笄相配套的襦裙。
片刻后,傅百善换了一身绣了宝瓶如意纹的海棠红襦裙出房后,面向母亲行三叩拜礼,这是拜谢父母养育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