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楼里,衣香鬓影金簪银钗交相辉映,或妍或素的衣裙随着女人们的走动上下翻飞着。
华服和珠宝自古便是女人的另外一张脸,有时候会是比男人更让人安心的东西。所以每一个老的少的见了这些独具匠心的首饰,都会不自觉地两眼放光。趁着众人忙碌间,青布袄裙的仆妇退出人群,悄声问道:“发现什么不对没有?”
换了一身装扮的年青丫头苦声道:“你说过要外松内紧,所以今早我从卯时天不亮起就盯着门口,外面几条主要路口也撒了钉子。除了几个富贵人家的太太小姐进进出出,那位大曾氏的影子都没看到,与那位徐直徐大爷身形相似的男人更是没影儿!”
青衣仆妇正是庙子镇小宅里的田妈妈,她也没料到今日竟然会一无所获。心想大概是那人发现哪里出了问题,所以才不敢现身。于是皱眉道:“大人好不容易脱开身过来,想以小曾氏作饵诱那大曾氏出来,好亲手抓获内奸徐直以绝军中后患,你等千万莫要大意!”
年青丫头抬头望了一眼,正好看到那穿了一身胭脂红鹅颈纹妆花缎长褙子的妇人娇声笑语,欲语还羞的脸上眼波似水情意重重。心底不由暗骂一声狐媚子,不知羞的下贱东西。她自是不知道相隔不过十来步远的的地方,还有人与她在紧盯着同一个目标。
银楼里那扇六条乌木屏风后,傅百善死死地扣紧了荔枝欲往外奔的身子。
今日天气清明,自那人一进来,投过来的第一道身影,开口说的第一个字开始,她就知道那是裴青,是爹爹临走前为她正准备订下的未婚夫婿。
那人几个月前还在和她在傅家老宅互许鸳盟互换信物,而今却伴在另一个女子身边情意缠绵,真是一种莫大嘲讽。对了,他们还有一对龙凤双生子,叫玲,叫珑,都是古时美玉相击时发出的清越之音。无不是让人欢喜的字眼,从中可以窥见父母对这对孩子的珍爱与期许。
大堂上令人频频侧目的妇人终于心满意足地选好了首饰,一行人迤逦地往外走。在下楼梯时妇人仿若不经意地趔趄了一下,身旁的男人适时伸手扶住她,妇人娇羞地趁势躲入男人的怀中。在旁人的眼里,这真是郎情妾意的一对,恁地般配无比。
妇人上马车时偏不要仆妇搀扶,撒娇卖痴非要男人将她扶住。男人似是有些无奈却没有说什么,最后还是将她扶上马车。临走时那男人脚下步子一滞似有所觉,回头望了一眼。所见处却只是一片棕黄的竹帘,并无丝毫的异样。
竹帘后的傅百善沉静地望着渐远去的背影,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荔枝急得双脚直跳,压低声音问道:“姑娘为何拦住我去打那个骚狐狸,拼着我这把力气,定将她打得从此见不得人!没见过这般不要脸面的人,大庭广众之下就敢往男人的怀里扑,那边的一位太太看见了牵着女儿的手就往外躲呢!”
傅百善苦笑一声终于松开了钳制,脸上却有一丝惘然若失,“然后呢?你把她打死了,那她膝下的孩子呢?长大了会不会来找我为母报仇,那是七符哥的孩子,你说到时他会帮我,还是帮那对孩子?”
看着荔枝几乎赤红的双眼却哑口无言的样子,傅百善仿佛极累一般垂下浓秀的眉宇,纤长的眼睫毛在她瓷白的面颊上投下一道青色阴影,“就这样吧,此事到此为止,上天让我看到这一幕,兴许是注定也说不准。回去后对家里人谁也不要说,省得让她们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