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嵩卫城全部用两尺见方的青砖铺就,是历任指挥使费了近二十年的时间才陆续筑成。建造甚为坚固,领中、前、后三千户所,周长八里,高一丈九尺,厚一丈五尺,护城池阔八尺深一丈。
卫城共四门,东曰永安,西曰宁德,南曰迎恩,北曰翊清,并楼铺二十八座,瞭望塔十二座。几十年的水磨工夫下来,早就是铜墙铁壁一般的所在,是东南海防的重要犄角。
叫众人措手未及的是,倭人一行竟然没有按照大家事先设想的那样直面大嵩卫主城池。前面探路的小旗一脸的惶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悄无声息地失去了倭人的所有踪迹,这是他从军多年来从未有过的失误!
裴青从瞭望镜里打量着远处依然平静如水的大嵩卫。
城池上的旌旗矗立,兵士们穿着齐膝窄袖的鸳鸯战袄,精神奕奕地佩刀持戟,却丝毫没有敌人来犯的迹象。他举手阻止了小旗的解释,沉声道:“战场上本就是瞬息万变,我只顾着想早日将敌酋拿下,却没想到这些倭人如此狡诈。是我大意了不能全然怪你,我们是在李家沱附近没了倭人的踪迹是吗?”
小旗双手抱拳躬身应是。
裴青取出地图,指着图上一角道:“李家沱向东是石人泊,向西是羊角泮。这两处都是兵力较弱的兵寨,不过石人泊更靠近海阳所,袭击的话不过半天工夫,援兵必达。羊角泮则是孤悬在整个海防线的西南角,左右都无援手支撑。而且据我所知,羊角泮兵寨上个月补充了一次粮食,大约有两千斤。”
谢素卿一脸的敬服,“是的,我曾经听人说过,今年倭国上半年大旱,下半年大涝,很多地方都在闹饥荒,甚至有易子而食的情形发生。也许就是因为这个,这些人才会大费周章地到咱们这边来抢粮食!”
方知节瞪大了眼睛咕哝道:“就为了点粮食跑这么远,这些倭人脑子里有病吧?”
裴青沉沉地望着远方,“就这三日所见,这些人的所作所为能以常理度之吗?羊角泮边上有条小河,正通海域。他们是不是为了粮食而来,我们前往一探就知道了!”说完一勒马缰,带头往回路上奔去。方知节左右望了一眼,这种费脑子的事情实在不适合他,干脆一抖马镫,赶紧跟在后面。
谢素卿抚唇微微一笑,侧首却见那位傅姑娘正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心下不由一突,“姑娘为何如此看着在下?”
傅百善沉默了几息,才大大方方地收回目光,认真道:“想是大人生得好,总让小女感到几丝面善而已!”
谢素卿的眼神顿时变得有些古怪,即便楼子里最豪派最大胆的姑娘,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夸赞可以算是陌路的男人吧?他性情虽一贯低调,但骨子里也有些风流自诩,便按捺住心热笑道:“能让姑娘感到面善,是谢某的荣幸。只是我听说你将要与裴百户结下秦晋之好,谢某纵有心仪之情,也不敢夺人所爱了!”
这话却有了几丝轻佻调笑之嫌,傅百善脸上却不见半分羞意,认认真真地探头过来道:“裴大哥——,就很好!”
谢素卿脸上的错愕几乎掩饰不住,敢情自己刚才表错了情!看着小姑娘神态安然自信笃笃的辞色,眼神意味莫名。过得半刻,才缓缓地举手摸了摸鼻翼,暗暗苦笑了一声,却是终于明白心底里那丝奇怪而陌生情绪的名字,原来……那就是嫉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