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一弯寒月细如镰刀,青州卫庞大的军营驻扎之地冷肃得像一只蛰伏的庞大巨兽。营帐里一灯如豆,伙夫和杂役们端上饭食后便束手退下了。
方知节挨着裴青坐下,好奇地问道:“那什么阿只拔都武勇过人,你怎么三两招就将人收拾了?和我对打的倭人,我使了吃奶的劲都没将他留下,他撤退时还将我的背上划拉了一条长口子,要不是反应快,这会我就是个板上钉钉的死人了!”
裴青看着自个右臂上包扎得整齐白布的伤处苦笑一声:“这般悍不畏死之人,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说什么三两招就将人收拾了,我对上那人简直使上了最大的劲道。将雁翎刀插进他腹中时,都不能致其于死地,真是我平生所遇之最生猛之人!”
那叫阿只拔都的倭人身矮体壮,一身蛮力可劈山石,若是中原汉人,裴青定会和他惺惺相惜把酒言欢,只可惜份属敌我。那人死时面目狰狞双眼突出,一脸的不可置信和不甘心,想是从未想过竟命丧瘦弱中土汉人之手。让裴青没有说出口的是,如若不是最后那支匕首,恐怕这会还不知谁死谁生呢!
这把梅花匕首和那条宋家祖传长枪“一丈威”,是离开广州时宋知春所赠送的。其为单刃的龙吞口锐器,一尺一寸长,玄铁精制,头尖而薄。手握当中,握手其杆为圆形,上面缠绸带,握手处有一个月牙形护手刃。匕首基本击法有刺、扎、挑、抹、豁、格、剜、剪、带等,使用时灵活机动,所以裴青常将它收在贴身之处以防万一。
长兵如枪棒大刀,其本身质地即强大不待人言之始强也;短兵自身矮小,且刃在身边,稍不留神,莫说伤人,将欲自伤尔;因其愈短小愈须贴身携带,己身之险大于带给他人之险也。若是应用而言,长、短兵器皆可冲锋陷阵,善用者,短兵亦可具雷霆万钧之势,长兵也可有纤细缠绵之行及不及掩耳之险。实则使用兵器,若能用其长或长其用,则因其幅度大而能增益其势。
如敌距我八尺之遥,而我器械展开也不过一丈,则敌稍一动步,我就仅能触及其皮毛,在敌则已不能退,在我若能增长一寸,则功成矣!唯此一寸不知需多少年苦功矣。若用其短或善用其短,则因其能变发于突然而觉其险。变无征兆,人初无备,若突如其来不及应对,是人觉其险也;又因自己突然变转,苟有不测即应变失误,则无法挽回,是己之险也!
险者,不测之谓也。
如枪棒相对,若是挥舞抡动,只会觉其劲势强劲,可或不可挡——因势之强弱而定,不可挡亦可避之。若以根梢之微小变动,造成方位方向无形之变,令人无从防备,可觉其险。短兵亦是如此,大劈大砍,势自惊人,陡然转折,亦有迅雷不及之险象矣。
今日与那阿只拔都一战,旁人只觉得举重若轻,实际上只有裴青自己知道其间凶险不已。
对垒之时,自己稍一疏忽恐怕就有性命之忧。今日能够险胜,第一是托庇与这把梅花匕首自己从不离身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第二则是因为那阿只拔都太过托大,仗着一身蛮力竟然敢只身犯险攀上城墙,这送上门的大好头颅岂有不要的道理!
营帐之中,指挥使魏勉收拾干净后换了一身藏蓝色轻便长袍,指着桌上一份地图道:“按照这些倭人的行事轨迹,顺着官道直走的话,他们下一个目标应该是大蒿卫。今日大雪初下,他们又有伤者牵绊在一路,你们应该很容易就搜寻到他们的踪迹。只是此事只可巧取,不可硬攻。要是这些人的实力都如那什么阿只拔都,只怕你们个个都是有去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