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闵秀扶着受伤的榛儿跌跌撞撞地回了宅子,幸好雨急风大一路都未碰见什么人,那看门的婆子也不知为什么事还没有回来。两个人齐齐舒了一口长气,一时也顾不得身上狼籍不堪,七歪八扭着倒在地上。屋子里清清静静的,桌上刚刚点燃的蜡烛芯子微微晃动着,除了外面大雨的滴落声,一切都好像跟出门时一般模样。
榛儿像鬼一般苍白着一张脸,哆嗦着说道:“姐姐,我们,我们杀人了,官府会不会抓我们去杀头啊?那可是个举人呐!”
曾闵秀喝了满满一杯凉茶后,沉声呵道:“慌乱什么?这雨一时半会应该不会停,大概要下到明天天亮去,我们又合力把那家伙推到了沟渠里,大水一涨谁知道会把他冲到哪里去?三天之内应该不会有人发现什么,收拾一下,我们赶快离开这里!“
榛儿一时惊住了,“到,到哪里去?”
曾闵秀抬头望了她一眼,双眼黑沉如潭水,“走到哪里算哪里,难不成你还想继续待在这里等着官府找上门来?到时候,赎我们出门子的傅家人第一个跑不掉,我们虽然身份下贱,可也不兴这般连累人家!”
榛儿不想再过颠沛的日子,闻言小声地反驳道:“也不见找得到咱们,先前我仔细瞧了周围没人。再说你姑姑是有品级的女官,要保咱们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那可是你亲姑姑,你可是她唯一的血亲,她不帮你帮谁?”
闵秀坐在黄杨木的圈椅上,抚着金菊吐蕊的蓝地提花罗的桌毡,呵呵发出一声苦笑:“那不是我的亲姑姑,我的亲姑姑还在乡下田头挑大粪呢!我是跟着我娘改嫁到番禺曾家的,那曾姑姑的堂兄是我的后爹!他们以为我年岁小什么都不记得,其实我什么都知道!但凡我有一丝曾家的血脉,当初我也不会由着我那狠毒的舅母把我卖到那种下三滥的地界去!”
榛儿大张了嘴,呐呐不成言:“那你……你还跟曾姑姑那般亲热?”
曾闵秀瞪了她一眼,“这个便宜姪女我当一天是一天,他们番禺曾家的人差不多都死绝了,大不了以后我给她养老送终就是了。谁想人算不如天算,叫我碰见那个姓李的瘟神。也合该他命短,还想以后纠缠着喝我的血吃我的肉,呸!简直是做他的春秋大梦!”
榛儿双眼直直地,今日的诸多事情已然超出了她的承受心理。曾闵秀看了两眼也不理她,端了烛台到内室把值钱的东西收拢在一起。当看到角落里曾姑姑的那两只樟木箱子时,心里犹豫了一下,可随即对未来生活的不可知让她下定决心在厨房里找来了一把锋利的斧头。
天亮了雨渐渐小些了,闵秀换了身粗布衣裳又打散了头发,到街角付了双倍的工钱唤了辆马车到宅子门口,借说妹子重病不起后忽然想起要回乡下老家看看。若是一个不好,兴许就要葬骨乡里了,这才收拾一应家什准备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