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如意也是血肉凡人,如今命在旦夕,她就算知道自己死了也不亏,可心里也难免惶惶然六神无主,只是表面上表现得淡定罢了。哪里还有心思和太后说什么。只是太后说一句,她应一句也就是了。
太后见状,便有些不满起来:“人都说你一肚子的奇趣异闻,随口拈来就是警世寓言的典故。可是,你却从来没有和我说过啊。
不如,你讲一个来听吧。”
钱如意这个时候脑袋空空,能记着自己姓甚名谁都已经不容易了,哪里还能想起其他的?因此张口结舌,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
接钱如意来的内侍见状,上前低声道:“太妃娘娘,您下山的时候不还和卫小公子吟诗,讲典故的么?”
太后闻言,问道:“她吟得什么诗?讲得什么典故?”
那内侍道:“回禀太后,是杏花诗。太妃娘娘惊才绝艳,一路走来光是杏花诗就念了好几首。至于典故么……”那内侍有些难以开口。
太后这会儿倒显得精神了许多:“讲。”
内侍向左右看了看,硬着头皮道:“《臭屁行》。”
虽然此情此景,实在不合适失笑。可是这一屋子里的太医,太后比较亲近的皇子皇孙,内侍宫妃等等……没有一个不大跌眼镜的。
皇帝顿时就勃然大怒,指着你内侍低喝一声:“大胆。”
却见太后微弱的摆动了一下手掌:“先帝在时,常说太妃是天下间第一奇女子。皇儿莫要急着发怒,且听一听贤德太妃的谶语玑言。”
皇帝这才作罢。
那内侍却作难起来:“奴才记不得那《臭屁行》里的章句,因此还得劳动太妃娘娘。”
满屋子人都看向钱如意。
钱如意道:“既如此,我便再念一遍罢了。倘若有污众听,还望见谅。”说完,将那《臭屁行》又念一遍。那些年幼的公主,皇子皇孙们还罢了。他们是听不懂各种字句得。那些年长的太医,妃嫔们却已经各自斟酌起来。他们本来就爱琢磨,就算真的是闹着玩儿得东西摆在面前,都能被他们琢磨出几道弯儿来。更何况这惊世骇俗的《臭屁行》。
这篇文字虽然哄臭,却也辛辣。虽然令人啼笑皆非,却也令人有所感触。
钱如意念完,太后还没有开口,皇帝已经迫不及待得追问:“那典故呢?”
这个时候,身为儿子,母亲病入膏肓,儿子却还追问着人要听典故,实在是不合时宜得很。但是,翻过来想,又再正常不过。
钱如意用后脚跟都能想到,自己的因缘结果,在自己到来之前定然是已经有了结论的。倘若这个时候想要听她说的话没有听到,那以后恐怕就真的听不到了。
因此,钱如意便也有些恹恹得,不想再多费唇舌。
那内侍见状道:“这个奴才记得。叫‘龙庭泄气,狮子悲乎降阶。冥府献词,秀才笑得寿考’。”那内侍将钱如意之前逗湘文玩儿,讲得典故绘声绘色,添油加醋得又讲了一遍。
先前,殿内尚且有听不明白得人,心怀戏谑,有些看不起钱如意的样子。如今听那内侍讲完这个典故之后。就连年幼的皇子皇孙都被拘束着,沉默了。实在这着典故比起那《臭屁行》直白的多。讽刺的意味十分的明显。
君王当前,谁人不噤若寒蝉。
“唉……”太后忽然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先帝说地没错,贤德太妃果然是天下间少见的奇女子。皇儿啊……”
皇帝走到近前:“母后。”
太后喘息了两声:“贤德太妃给先帝守灵几年来,虽无怨无悔。可是,她如今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山中苦寒,贤德太妃身边连个洒扫的人都没有,却是你做晚辈的不是了。我走之后,你要用待我得心,去待贤德太妃才对啊。”
皇帝微微一愣。
钱如意也猛然间心头一震。
太后这样说话是什么意思?她不要钱如意死了么?
太后却兀自说着话:“你们都出去,我有话要单独和贤德太妃说。”
皇帝向着四周看了看。满屋子的人顺水流动一般,片刻之间就走得一干二净。
太后向皇帝道:“你也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