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
钱如意有些踟蹰道:“怎么说呢?你娘年轻的时候,一心爱慕你的父亲。后来便有了你。只是他们婚后才发现,他们二人根本就合不到一块儿。因此你娘才不得不远走他乡。”
卫勇亮道:“我才不信。定然是你编出来骗我的。他们要是合不来,又怎么会成婚,还有了我呢?”
“一言难尽啊。”钱如意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和一个只有十二岁的孩子叙说当年之事。
卫勇亮道:“那我娘是个什么样子的人?我难道没有外家么?怎么这么多年,都没有一个人来问一问我呢?”
钱如意抬头,望着屋顶的房梁:“你原来自然是有外家的。这里就是你娘出生,长大的地方啊。只是,后来发生了很多事,他们都不在了。”
卫勇亮道:“你不是说,我娘姓方么?可这里是周家。”
钱如意道:“你娘是周家的家生子。”
卫勇亮眸中的神色再次皲裂:“你说我娘原来是个奴才么?”失望不屑之意,溢于言表。
钱如意顿时便怒火冲天,想也未想抬手给了那孩子一巴掌:“那是你亲娘。”打完了,钱如意就后悔了。那孩子不管小时候多么调皮,甚至三翻两次将她咬的鲜血淋淋,她都没有打过他。
如今他满脸是伤,她却打了他一巴掌。
“亮亮,对不起。你有没有怎么样?”钱如意慌忙的查看那孩子的面颊。
卫勇亮执拗的将她推开:“我没事。”
他垂首用细弱的双臂支撑着将要坍塌的肩膀:“我爹就是因为我娘是……才将她视为耻辱的吧?”
钱如意摇头:“并不是。你娘还有一个身份。她是老贤王唯一的干孙女。若论京中的贵女,你娘的身份绝对不比那些官宦人家的小姐低微。”
“老贤王?”卫勇亮抬起头来:“那是什么王?”
钱如意道:“他是一位了不起的老人家。以为了不起的王爷。只是如今已经不在了。”钱如意看向卫勇亮:“一个人的出身,其实并不能代表什么?你娘是奴婢也好,是贵女也好,其实都和你没有什么关系。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自然应该知道,男儿生于世,当以安身立命为己任,而不是固步自封于出身。”
卫勇亮显然并没有听进去:“你真的不是我娘?”
钱如意摇头:“不是。”
卫勇亮沉默了许久,忽然抬头,无助的看向钱如意:“你能再抱抱我么?”
话说这孩子总是跟刺猬一样,不管何时何地都充满了叛逆,极少有这样脆弱柔顺的时候,钱如意顿时便心软下来,伸手见他抱入怀中。
卫勇亮像个安静的小婴儿一样:“我小时候总是咬您,您恨我么?”
钱如意摇头:“不恨。”
“为什么?我不是你的孩子啊。”
“我是你姨母啊。”
话音未落,卫勇亮忽然毫无预兆的抓起钱如意的胳膊就狠狠咬了下去。钱如意倒抽一口凉气,声音也跟着严厉起来,呵斥道:“亮亮……”
卫勇亮忽然扑进她的怀中嚎啕大哭:“姨母,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你一定要记得我。就算我做错了事,你也要记得我。不然,我怕我死了都没人知道,没人在乎……”
钱如意心中悲伤又无奈:“你长大了啊。该知道什么事是对的,什么事是错的啊。”
卫勇亮哭道:“我不该起了杀心,相杀哥哥。可是,原来并不是我的错。我只是看您孤单,想将我小姨接来陪您。哥哥不明所以,上来便要打我,我们才打起的……”
提起笨笨,钱如意心如刀绞。只是无泪,胸中更加的疼痛难当:“我对不起他啊。我对不起我自己的孩子……”
侍女见她着实的悲伤,便走来规劝。钱如意这才收拾起悲痛的心情,起身来将卫勇亮扶起。让侍女给他洗脸,敷伤。那孩子的脸这时已经肿胀的如同猪头一般,只不过并没有伤筋动骨,可见笨笨是留了手的。
而后,钱如意又看着侍女将他送走,一颗心才略略的放松下来。她疲惫的倒在床上,却睡不着。她能一眼认出笨笨,笨笨自然也能一眼认出她来。这是不用质疑的事情。可是,笨笨不认她。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