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拉着钱如意在街上闲逛。
忽然听见路边的茶楼里传来孩童清脆的说书声。钱如意站住脚步听了一会儿,里头说的是《白蛇传》。她抬起头看了看那茶楼的门匾,上书《听风楼》三字。连同那茶楼的名字,带门口的装潢,都有些清爽的出了奇,和金山县一惯的装璜完全不同。在林立的商铺中间,独树一帜。
王氏见钱如意站在那茶楼下侧耳聆听的样子,笑道:“你这个师傅真的是顶顶不合格的。连自己徒弟的声儿都听不出来了。”
钱如意道:“没想到,这两个孩子竟然已经能够登台了呢。”
王氏道:“还不是你的眼光好吗?这两个小子,虽然其貌不扬的,但是聪明伶俐的很,又安守本分,又知道刻苦用功。原本我也还想着,等他们两个能登台的时候,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呢。谁知道,咱们出门了两个月,这俩猴崽子自己倒是有主意的很,自己给自己找了营生杆子。”
钱如意更加意外:“你说,他们两个是自己找到这家茶楼来说书的?”
王氏点头:“是啊。要不说这俩猴崽子自己有主意呢。”
钱如意道:“那咱们去看看。”
两人来到茶楼前。
茶楼前负责迎客的茶博士,早已看到这两个人站在那里了。见她们走过来,连忙迎接着:“二位楼上请。”
钱如意从善如流,跟着那茶博士来到楼上。只见楼上一个开间,已经坐了许多客人,开间的前头有个略高于地面的台子。此刻金德禄兄弟两个,正在那台子上说的热闹。钱如意走进来,他们两个根本就没看见。
钱如意见旁边有空座位,正要去坐。那茶博士道:“女客都在那边。”
钱如意抬眼看去,只见一道屏风横亘在屋子中央,将一间大屋子分隔成两块。这边靠近楼梯的地方,果然都是男客。她便走到另一边去。才看见那边的景象,果然都是女客。
钱如意和王氏寻个位子坐下。茶博士又问,要什么样的茶,什么样的点心。钱如意对这个一无所知。王氏随便点了些。茶博士便自去张罗了。
钱如意抬头看了看四周。那女客们有老也有少,大部分都衣着整齐,一看就是有些家底儿的人家出来的。也难怪,要是贫苦人家的女子,终日为了生机奔波就已经足够精疲力竭了,哪里还有闲心来听人说书。
钱如意又看了一遍,忽然发现,这屏风是将屋子的一角全都隔起来的,除了一个入口,别的毫无缝隙。女客虽然没有男客多,但是在这样封闭的空间里,又是大夏天,那滋味儿也怪不好受的。
尤其是那年轻的女子,大多数都是涂了脂粉的。汗味儿和脂粉味儿混合起来,在狭小的空间里聚集,那味道相当的酸爽。而且,她们只是能听到说书人的声音,根本就看不见人的。
钱如意在这里坐了一坐,便有些受不了那里头的气味和闷热,起身离开了。
王氏一路嘀咕着:“咱们才要的点心和茶,好歹喝上两口。不然把点心拿回家去也成。您倒好,看都没看就全都扔了。”
钱如意道:“我实在受不了那里头的气味儿。”
王氏道:“那有什么法子?男女授受不亲。咱们金山县的书场,又只有这一家,别无分号的。想要听书可不就得受着点儿委屈。”
钱如意问道:“你说这说书能挣钱不?”
王氏道:“自然是能的。你不见那茶楼里多少人么?”
“比种地怎样?”
王氏想了想,摇头:“不如种地。”
“为什么?”
“你想啊。种地那好赖是正经人家的营生。说书算什么呢?卖嘴的。三教九流这个最多算下九流。也就和唱戏的差不多,都是拉着棍子要饭的行当。”
钱如意道:“你看看我。像我这样的,见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要是会说书不也是一条活路么。人到了窘境,只要能活下去,有个吃饭的营生,还管他是上三教还是下九流么?”
王氏点头:“你说的也对。自从这俩猴崽子开始登台说书。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呢。这俩孩子要不是家里穷得揭不开锅,怎么会
被卖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