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峰点头:“千真万确。”
周正在马上沉吟片刻:“看来,我果然来迟一步。既然你师父卫大人和贤王爷都不在,有些事情和你也说不清楚,我就先回去了。
你告诉你师父,我会去找他的。”
陆子峰点头:“谨遵侯爷吩咐,下臣绝对不敢怠慢。一定将信传到。”
周正连眼神都不稀罕多给陆子峰一个,正要拔转马头,眼光忽然瞄见远处聚集的不多的几个人,随口问道:“那是在做什么?”
陆子峰卑躬屈膝道:“回禀侯爷,是下臣的一个长随没了,今日出殡。”
周正又往那边看了一眼,不屑道:“男人们在外头的事情,怎么还有妇人混搅在其中?”
陆子峰弓腰道:“侯爷教训的是,下官惭愧。”
周正鄙夷的看了他一眼:“都说读书人明事理,如今看来,有那一等读书人将那圣贤书都读进狗肚子里去了。比起那大字不识一个老粗,不过没有廉耻的更精致了一些。”
陆子峰一再的将腰拱得更深一些,几乎要将头杵在地上一般:“侯爷说的对。”
周正这才调转马头,带着一众人马,如同他来的时候一般呼啸而去。那气势威风凛凛,颇有令风云变色之势。但是,钱如意看着他走了,便知道,他这一去,半生英雄,半生枭雄,只怕难以善终。
周正年轻得意,又无人教导。还是桀骜嚣张了些。如果他今日不因为陆子峰是微末晚辈,看不起他,因此而不屑于进城里去。如今的陆子峰肯定不是他的对手。就算他将陆子峰杀了,于他的声名也并无太大的影响。他在这玉匣关内,依旧是挥斥方遒的存在。在那朝堂之上,依旧可进可退。
可惜,这人呐,总是不可能面面俱到的。
陆子峰望着周正远去惊起的尘埃,怔了许久,这才转身回来。旁若无事的指挥人将棺木下葬,立起一块石碑来。碑上简单的一行字:胡不取之墓。既无铭文,也无落款。
两口子又在碑前祭奠一番,这才回城里去。
临近年关,吏部发来一纸嘉奖令,嘉奖金山县剿匪有功。随同嘉奖令而来的,还有一份着命原金山县令,官复原职的公文。原本葛世文回家丁忧,是要守孝够三年,才能去吏部报个道,等着朝廷重新安排官职的。以葛世文如今的年纪,若是正常情况下,他这一生就再没有可能被重新启用了。因为,他毕竟不年轻了。只不过,如今情况特殊,朝廷提前启用了。这种例子比比皆是,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葛家被焚烧一空,葛世文和二太太一直都借住在钱家。如今得了上令,在休衙之前就又重新搬回了县衙之内。原来熙熙攘攘的一大家子,如今却只剩下了兄弟三人和老迈的二太太。
葛世文官复原职的第一件事,就是安葬家中被土匪杀害的亲眷家下人等。
足足六十七口,红白棺木在残垣断壁的葛家庄上,停了一片,当真是见者惊心,闻着泪目。葛家庄幸存的人口连同葛家四人在内,不过十几人。十个人稀稀拉拉站在一片棺木中间,好不凄惨。
葛世文命人,将自家棺木和庄中其他无人收敛的乡亲一起,就地葬在了原村旧址上。
将心存的村民,有愿意追随他的,尽数带走。
他命人在葛家庄的旧址之上,竖起一块巨大的石碑,正面书:天下为公。背面书:告葛氏后人,自某年某月某日起,凡我子孙只知有国,不知有家。
话语虽然豪迈,但其中心酸也只有当事人知道。
葛世文在年前走马上任,陆子峰这边就轻松了许多。
话说当官也不是没好处的,要是那穷苦人家,倘若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冬月里最最难熬的。因此,过年才叫做年关。
陆子峰的官阶虽然不大,但是到了年节下也是要封衙休沐的。休沐顾名思义,就是放个假,回家洗洗澡,换换衣服的意思了。陆子峰这一二年间,钱不见往回挣多少,人却是极忙的。不管他是真的忙,还是假的忙,反正很少在家里待着。
眼下匪患解除,又到了年下封衙的时候。连钱如意也觉得,自从嫁给陆子峰,几年来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轻松愉快过。
陆子峰在写对联,小七领着俩孩子和孙氏的那个孩子去喂马。七嫂带着孙氏和买来的四个丫头忙着蒸制各种年味。赵大妹一直不受欢迎。连知道了她经历的王氏都排斥她,因此她便独自在一旁做些针线活儿。
王氏最欢实,仿佛个孩子一样,家里家外,走来走去手脚都没个闲,但其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忙个什么劲儿。大约是,她从来没有在这样和和美美的环境里过年,所以兴奋的都有些手足无措了。
至于钱如意,她便窝在陆子峰的身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帮他研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