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毫不掩饰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也打破了苑中的沉寂。
颜毕抬头醒眸,顿时便迎来了一个颀长的身影。
素九音进入风亭后,抬手挥退了两旁的黑衣人。黑衣人便宛如鬼魅消失在夜色暗沉之中,隐去了身影。
诺大的苑中,只余两人相对,四眼相望。
素九音从容地撩袍坐下石凳,动作文雅地斟了两杯热茶,一杯推到颜毕的面前,顺手又解开了他身上被封的穴道。
颜毕已坐在此吹了一阵的凉风,正是没好气,甚没风度地道:“你大爷的,经年不见,倒是这样来款待老友。早知如此,我当年就不该交你这个朋友,浪费了我一片热心肠。”
说完,也不管不顾地举起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砸咂嘴,觉得这个茶还过得去,不难喝。
素九音面对他的一通话,脸上神色也没有多余的起伏,只说道:“是小女莽撞,不知先生与我的昔年情谊,多有得罪了!”
颜毕嘿嘿一笑,似乎大人有大量,不再与他计较这一笔。自来熟地道:“九音啊,听闻先帝驾崩之后,这些年你都在庙里清修,怎么修着修着,就修到这红尘世俗、碧瓦红墙中来了?”
素九音雍容自若地一笑,矜贵而又略带惭愧地道:“素某尚有夙愿未了,心既已不诚,如何能继续供奉佛祖,也不好扰了清修之地的清静。唯有先了了心中的牵挂俗念,才能向佛祖诚心供奉。”
颜毕闻言,唇角咧笑,不置一词,只又问道:“九音你一向是个心思多的人,你的俗念我就不探究了。就只问,你抓了我的关门弟子又是为了哪般?难道你的夙愿是要用他的血肉来为你筑基石,当踏脚?”
素九音手指轻轻地转着杯盏,眼角淡淡地一笑,眸中却无笑意,缓缓开口道:“你徒儿本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但如今他的性命与女帝的性命忧戚相关,纵然我不重视,那你这个做师父的重视吗?”
他的语气轻松平常得很,似是在说着一个没有半分轻重的人。
颜毕抬手斟了一杯茶,自斟自饮后,举重若轻道:“你纵然取了我徒儿性命,那也威胁不到女帝什么呀?”
素九音微笑而起,脸上隐约还遗留着当年的绝世风华,低沉的语音道:“如果我让女帝将自身的承印改了呢?那么你徒儿的性命,就是我拿捏女帝生死的一枚棋子了。”
颜毕当即嗤笑道:“哪有人会这么笨?明知道将承印改了就是将性命交到你的手上,女帝会这么干?”
素九音容色依然从容淡静,语气低缓:“她会不会,大可以赌一下。反正我没有丝毫的损失,就看她对你徒儿的情意如何了?若是她惜命,那么你的徒儿为了她设下付印之举也甚无必要,只落下了个一厢情愿的笑话。”
颜毕神色一冷,骤然正色道:“你要拿什么去赌?要拿我徒儿的性命去赌?要拿他的心意和气性去赌?无论输赢,你都是在摧残一个人的意志,何其残忍?”
素九音不为所动地扯了扯唇角,冷声地道:“我只是在帮他看清真相!如果女帝愿意为他死,那他便是这个世上得偿所愿之人、死可瞑目。若女帝为此弃了他,那他也可早日回头,不必痴心枉付,蹉跎岁月。”他朝颜毕一摊手,问道:“如此,又有何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