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薇撑不住,指着她笑不行:“好,好,这话我记着呢,等你成亲那会儿,我倒要看看你挂什么样儿帐子。”过后真到了采薇成亲那天,明薇说起今儿这话,倒真成了个笑话,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先说善长得子,倒真是一件热闹大事,尤其苏家庄里,如今苏家,哪还是那几年光景,大小九个铺子外头戳着,赚银子水一样往家里流,偏苏善长心眼儿好,虽富了,却并不张狂,平日若回来,也会跟街坊邻居串串门,或是谁家揭不开锅,有了难,他当时不吱声,回头就让铺子里伙计,给送一袋子米谷过去,九个铺子里七八十个伙计,有一半都是苏家庄人,管饭还给工钱,谁不乐意去。
都念着苏家好呢,如今善长得子,村里人哪有不凑这热闹理儿,别管穷富,赶着都送了礼过来,苏善长也不推辞,笑着接了,等孩子十二晌时候,院子里摆了流水席,请了全村老少来吃席,吃完了席,每人还让捎回去一个肘子,按人头给,一个都不少,倒让那些打着来吃席占便宜人,都不不好意思了。
李氏这边帮着忙活完了,回去西院,一进屋脸上笑就落了下来,坐炕沿上半天不吱声,大虎让她倒茶水都不理。
大虎厌烦看她这样儿,手里茶碗啪一声墩炕桌上道:“我姐得了儿子,多高兴事儿,你倒好,打一开头就耷拉着一张脸,给谁看,我问你,你是见不得我姐生儿子呢,还是不想好好过日子了?”
李氏如今胆子也大多了,顶着道:“我哪是见不得姐生儿子呢,生个儿子也没必要摆这么大排场不是,村里这些人平常能吃饱就不错了,姐夫用得着摆这么体面席面吗,临走还每人给个猪后腿,那都是银子买,又不是大风刮来。”
大虎直吸气:“姐夫今年都多大年纪了,才得了这么个儿子,大操大办一下怎么了,倒跟花了你银子一样。”
李氏小声嘟囔:“他花银子,还不是咱买卖上钱,这买卖可是两家,他这么花,还把铺子里伙计都叫回来帮忙,这工钱算谁……”
大虎随手抄起手边算盘,直接扔了过去,李氏一偏头,算盘打墙上摔下来,啪啦啦滚了一地算盘珠子,大虎蹭站起来道:“我算看出来了,你是不想过你好日子了,成天就计较这些有没得,那不是别人,是我姐,不是我姐嫁了,换来粮食,我早饿死了,我饿死了,也就没你这个小肚鸡肠婆娘了,我不生气,我不值当跟你这个糊涂婆娘生气,我今儿还跟你说,这买卖没你什么事儿,我就是全给了我姐,让你沿街要饭去,也没你说话份儿。”说着,扭身气冲冲走了,李氏愣了半晌儿,回过神来追出去,大虎马车已经走远了。
刘氏出了月子才发现,弟弟两口子不对头,这些日子了就没见着大虎几面,李氏这些日子也不怎么过来了,买卖大了,银子赚多了,两家倒有些生起来,大虎还好,刘氏总觉得,跟弟媳妇儿隔着老远,摸不着她心里想什么。
刘氏琢磨是不是李氏记恨梅先生不教大栓事儿了,可人家是先生,人家说不教,难道还逼着人教不成,再说大栓也不乐意念书,一说念书跑比兔子还。
刘氏想着,等自己腾下空来,好好问问弟媳妇儿,怎么也是一家子,心里有什么扣儿,解开不就得了,总堆子心里,日子长了可就不好了,不成想,刘氏这还没找,李氏倒先过来了。
善长说梅先生有大学问,便求着给儿子取了个大名,叫苏致远,采薇说剃了头弟弟,脑袋又圆又亮,像个和尚,因此就叫弟弟和尚,一家人也好玩这么叫,叫着叫着就叫习惯了,如今苏致远小朋友大名,估摸记人不多,但苏和尚倒是都知道。
李氏是觑着和尚睡午觉空过来,进了屋,坐炕上跟刘氏东拉西扯了半天,才道:“姐,我今儿是求您来了,您也知道,大虎从过了年就不家来了,因我说让大栓进冀州府铺子里去学买卖,他就跟我嚷嚷了一通走了,这一走到了今儿都没见着人。”说着,抹了抹眼泪:“姐,大栓可是刘家根儿,就是不指望他光宗耀祖,他爹争下产业让他继承了有什么不对,难不成就让他一辈子家里当个废物,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刘氏递给她块干净帕子道:“你别哭,这事儿回头我跟大虎说说,他性子急,你别总唠叨他,有话好好跟他说,我弟弟我知道,不是外头那些混男人……”
刘氏哄着李氏走了,善长才从小间里出来道:“我说大虎总铺子里头住着呢,原是两口子闹不是了,大虎媳妇儿倒是真敢张嘴,让大栓去冀州府铺子里,谁都知道,那是赚钱铺子,伙计都是我跟大虎精挑细选摘出来,哪个提留出来都能当掌柜了,大栓去了能做什么?”
刘氏道:“那也不能就你个大虎盯着啊,以后早晚要交给儿孙,让他们早点去历练历练也好,难不成你跟大虎干一辈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