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手下的船长、大副们,以及两三家平时挺好说话的邻居,都倾向于接受官方的补偿搬走,刘民内心是有些不甘的,他老婆汪菡比他更不甘,忍不住碎嘴地挑唆:
“你们都打算签这个协议?拿了补偿就看着他们拆掉你们的旧房子搬到郊区去?兰方市中心未来发展肯定比现在好得多啊,继续扎这儿钱途想象空间无限大啊!要是地段差了,这些可都没了!
你们看看北街的老林,当年跟我差不多起家,他脑子活胆子大,三年前就改行卖了两条渔船、在旁边开了个海鲜大排档,搞什么‘渔人码头’的噱头,每年吸引多少大陆来的游客消费?
我这儿要不是地段更差,在渔港区深处、旁边太脏乱差,游客不会逛那么深入,我也搞海鲜大排档了!现在他们不是要整治市容么?我们的房子和晒场又不算脏乱差,我们赖着不走,等旁边两圈破房子都拆了,环境变好了,游客肯逛过来,到时候我们赚的比老林还多!”
兰方基建部门提出的“买断过往土地用途变更权”的补偿,是按人头补的,所以刘民家肯搬走,拿的可不仅仅是450方的多层洋房或者其他等价物。
他家有夫妻一对还有两个孩子,一共四口人可以拿到1800平米的洋房,或者1440平的高层公寓/1200平的三星级酒店房间/800平米的五星级酒店房间。
当然无论是公寓还是酒店,既然算建筑面积,那就肯定有公摊,所以这算下来酒店房间的套内面积大约是500多平米,够隔15个小一点的标准间了(五星级酒店的房间不能太小,所以算30几平)
15个五星级酒店的标间,还淡季兜底包租50%以上天数、旺季几乎能住满,这光是收租就不小的一笔钱了,对于俘获那些并非企业主的普通中产市民,都已经是绰绰有余。
把地球上的拆二代都算进去,估计只有不到千分之一的比例,能享受到这么豪横的终生无忧大礼包。
刘民手下那些船长,哪怕是有一条产权100%属于自己的、一千吨的渔船,此刻恐怕都会乖乖接受条件小富即安了。但刘民和汪菡之所以不甘,是因为他们家拥有好几条这样的船,上千万人民币的资产,总想着将来用自有土地盖个酒楼。
如果周边环境整治好了,有足够的游客来逛街,把么把自家处理海鲜的晒场盖个酒楼,显然比当十几间五星级酒店房间的包租公更有赚了。
人心总是不知满足的嘛,没有任何合理的补偿条件能让所有人心服口服。
立场不同,态度也就不同,刘民手下那些船长,此时此刻还没做好辞职的决心,想的是“一边当包租公一边继续当船长”,所以倒也不会直言劝怼老板,只是冷漠地说了几句不看好的话。
其中一位姓吴的船长委婉地分说:“老板娘,你刚才那番话有得商榷,你说现在这地段好,我看也未必。咱兰方之前郊区多少农田山林荒地呢,又不是香江李家坡那种地皮不够用的地方。说难听点儿我们连海滩边的地段都没全建设开发出来呢,天然泥塘子一样脏的海滩一抓一大把。
顾老板局画得那么大,未来主城区起码比现在扩大五倍都很轻松。所以你也别说什么地段不地段,现在的近郊,过三年都是市中心,新城区说不定比老城区条件还好客流还多呢。人家无非是收回一个统一规划权、不让老百姓瞎盖那些不上档次的房子拉低了市容面子。”
吴船长这番话还算是公道,并没有敢犯言惹怒老板。他的考虑显然是“就算市容改造了,安置的房子没两三年也发不到手上,所以这几年还要跟老板搞好关系”。
华人普遍有勤俭朴素的美德,那些跑了半辈子海的劳动人民,有些是不舍得,有些是怕不安稳,就算有钱了也要稍微观望两年。
一有钱就马上堕落的,往往是原先就好吃懒做混日子的。原先有事业,热爱自己工作的人,没堕落得那么快。
刘民听了手下船长们的冷漠劝说,心里也有些后怕,便低声劝阻自己那个大嘴巴的老婆:
“我们当年在顾鲲发迹之前,好歹也谋过他家的破船抵押,他大人不记小人过,这些年都没想到我们,我们日子也不错,何必再去显眼招惹呢。就我们这种人家,安安稳稳过日子最好了,犯不着引人注意,拆迁条件毕竟是有利的,无非少沾点便宜,就这么算了吧。”
汪菡看丈夫如此软弱,气不打一处来:“你还觉得我们亏了他不成?当年要不是你借他两千令吉给他周转,他连出海的柴油钱都周转不过来了,能一次捞到好几万值钱货、后来靠那笔本钱发家?那白眼狼就是给我们一个亿也是应该的,要我说我们借他钱用现在的话来说就叫‘风险投资’。”
这话刘民都有些听不下去了,连忙偷偷掐了老婆两把暗示别丢人。
旁边的吴船长更是听了觉得好笑,加上他今天回航喝了点接风酒,有点上头,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也有可能得罪老板娘,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