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送走金小燕,小眉打开店子大门,就见门口倏然飘走一道人影,身形瘦削步法奇诡,展眼就失去踪迹。最为怪异的是,那人竟是一头颜色鲜丽的红发。
临俪场是夜不闭户的。倒不是说此地治安多好,而是整条街做生意的,大多是萧瑞儿这种。
哪种?明面是卖香粉卖茶卖酒,实则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甚至杀人越货,只要店老板同意,只要买家出的起银子,未尝不可。
这样的买卖,怎会分白天黑夜?只要有雇主上门,就是正与自家媳妇儿炕上打的火热,门外有人叫了也得出去迎人。自然,是接生意还是砍人,那又是各人自己的选择了。
可能有人要说了,如此一来,整条临俪场不就是黑店一条街?
这便又错了。
临俪场中人,除了个个武艺超群,甚至连卖烧饼扫大街倒夜壶的都不例外,还有一点,就是都有至少一样的傍身绝学。比如萧瑞儿,是制作香粉。再比如有的人,就擅长做烧饼,做出的烧饼,十里外都能闻到芝麻香。
这样一群人,足可抵得战场上十万大军,试问若有这几百个祸害,朝廷怎会不问不闻听之任之,临俪场又如何能安然成为城中城,自成一方天地?所以这里面,自是有门道的。而能窥得此中门道一二的不二之处,便是“茗澜酒肆”了。
萧瑞儿翘着腿在里间轻啜着温润微凉的玫瑰露,小眉将门板两侧支好,转身进到里头:“瑞儿姐姐。”
萧瑞儿颔首:“我记得的。”
每月初一十五,各家都要到“茗澜酒肆”聚齐,听候上头传达令条。今日恰逢三月十五月圆之夜,怕又不会是个消停日子。
先时与她搭档的那位年前单枪匹马过了五关三阵,折断一把绝世好刃,声明从此退出临俪场。接下来三个月,她虽然照例按日子去到酒肆,却未曾接到一个活计,想来上面也在头疼,要给她安排个怎样的搭档。
饮下一小盏玫瑰露,萧瑞儿又靠在美人榻小憩半刻,吩咐小眉好生看着店子,便起身出了瑞香,往酒肆方向去了。
刚走出没多远,便站定在原地,在身后那道掌风袭至左肩的同时一个拧身,同时出手锁上对方喉头。
两人皆为女子。萧瑞儿一袭蓝衫,领口微敞衣料轻薄,
勾勒出丰胸纤腰,下身裙裾开衩到膝部,露出半截白嫩大腿,一头青丝拢成一束,仅以与衣裳同色的缎带缠紧。反观对方一身素白裙襦,衣袂飘飘出尘若仙,发髻高盘白莲为饰,颈上裸露出一朵与发誓相匹配的白莲样式项圈,身材袅娜气质清丽,却是十里八场闻名江南的“一度楼”当家老板——焉如意。
说白了,就是两人身份与打扮截然相反,萧瑞儿本是良家子,一身装扮却如同青楼老板娘。而真正的青楼老板却一袭素裳如同富家千金,别说风尘气,半分江湖气都没有。走在街上吸引的绝非江湖人士,而是官宦子弟。
焉如意嫣然一笑,先收回袭至萧瑞儿胸口仅离一寸的亮银鹰爪钩,抚着缀着银色流苏的袖口垂目道:“数日未见,瑞儿妹妹还是如此见外呐!”
“未如焉老板客气。”
萧瑞儿也松开捏着对方喉管的手指,转身又往前走。
焉如意却巴巴跟上前,眨巴着纯如稚子的双眼:“瑞儿妹妹这是怎么了?我听隔壁卖胭脂的小哥儿说,下午似乎刚谈完一笔大买卖,怎地还如此大的火气?”
萧瑞儿暗诽:一上来就遇到你这么个活阎罗,能不火气大么!
焉如意眼珠一转,抿唇笑道:“莫非瑞儿妹妹是为了待
会儿的事心烦?”
见萧瑞儿未置一词,焉如意顿了顿,又接着道:“妹妹切莫烦忧,姐姐已经得到了第一手的消息,这次来跟你搭档的,可是个厉害角色!”
萧瑞儿面上无波,气息未变,就连走路的步伐都没快慢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