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呲着一嘴大黄牙将十个铜板扔到笼屉里,然后把包子揽在怀里,欢天喜地的走了。
那小贩抛起一枚铜板,笑道:“是真傻子,不是假傻子。”
傻子只所以称为傻子,是因为他将自己的悲欢喜乐全藏在自己的小小世界里,他与大世界不合,独享着属于自己的快乐。
傻子当然不知道什么叫人心叵测与人心不古,他只知道现在自己怀里的是二十个包子,至于真的有多少,他不知道,也不想管。
傻子一边走,一边扯开油纸将里面的包子塞到自己的嘴里。路没走多少,这包子倒是快被他吃完了。
等那油纸包还剩下一个时,傻子突然醒悟过来,还有一个人等着吃呢。傻子盘腿坐下,他盯着地上的那一个包子一动不动。等日头斜向西边,傻子突然眼睛一亮,他好像想出了主意。
傻子跌跌撞撞的向回跑去,他看到一张油纸就捡起来,然后从地上随意
划拉一些土石塞进去重新包好。等到他怀里又重新抱满了十个油纸包时,他便继续向邙山走。
北方现在是秋高气爽,但这极南之地,还正是百花齐放的节气。傻子一路走一路停,他不时摘下一朵野花戴在头上,往河水边照一照。
尽管他是个又老又丑的傻子,但在此刻,他觉得自己美极了。
天色将晚,邙山这地界好像不分东西南北,一到了傍晚,整片天都是红的。灿烂的红云无限在邙山上空堆砌,辉煌美艳。
傻子的脚刚一碰到通完邙山之巅的石阶时,他又缩了回来,仿佛这山不是山,而是张着血盆大口的洪水猛兽。
傻子一踩一缩,来来往往数十回,终于他将耳边夹着的花拿下来用力的甩到地上,然后,他像一个英雄一样,昂首阔步的上了邙山。
邙山上锁着的曲经年现在是衣不遮体,他已经领教了数十次那狂暴雷电的威力。每一天的子时,他就要下一次无间地狱。
可这雷却像是为折磨人而生的,它能让人感受无边的痛苦,而人却死不了。这倒是也应了常安在那句话,永镇邙山受雷击之苦。要是曲经年能活个永久,那这痛苦他便会永久的受下去。
可曲经年并不在乎,每一次当那电流在他经脉中噼啪穿梭时,都是在提醒他,这苦不是他一个人在受。
曲经年仰天大喊道:“论武宫跟朝廷的人莫是死绝了!你们死绝了不要紧,但要是将小爷饿死了,那在地狱碰见了,那可有你们受的!”曲经年说完低下头砸吧了砸吧嘴,他总觉得这么说不带劲。
想了片刻,他又抬起头,大喊道:“
狗娘的常安在!狗娘的曲中淳!狗娘的大央!老子曲经年干你们十八辈祖宗!”
骂完,曲经年痛快了不少,他咧着嘴环顾四周。他突然发现,在一块山石之后,竟还躲着个人。那人正鬼鬼祟祟的偷看着他,曲经年骂道:“哪里来的龟孙子,给老子滚出来!”
说罢,躲在山石后的傻子就笑呵呵的走了出来。
看到这个傻子,曲经年先是一怔。他嘴唇微微颤抖,眼眶也一下子湿了起来。他不敢相信自己在有生之年还能见到眼前这人,他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却发现因为哽咽,现在的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曲经年甩了甩头,将卡在嗓子那股浓痰给吐了出来,他颤声道:“老三爷!”
那傻子不知道这人为什么会哭,但他看到这人哭,自己却不由自主的哈的一下笑了出来。
曲经年将流到嘴里的泪水吐了出来,“他娘的狗奴才,看到老子哭你就笑,从小如此,一直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