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烬苦笑一声,寻了他身边坐下,喝了一大口酒,道:“天公眷顾罢了。”
张羽人道:“你怕不是来寻我喝酒的吧?”
孙烬点了点头,道:“确是来麻烦张兄的。”
张羽人看了一眼盘膝坐下的众豪,努了努嘴,示意自取酒水来喝,继而说道:“什么事,说罢。”
孙烬道:“张兄可有唤神酒吗?”
张羽人看也不看他一眼,道:“有,在家里,明天给你取去。”
孙烬愣了一愣,良久才道:“你不问我要唤神酒做什么吗?”
张羽人已将一坛美酒喝尽,道:“你要肯定是有用,没用要它做什么?你又不用再修炼内力了。”
孙烬心中忽起一抹沉重的愧意,心道:“他如此样人,我彼时竟因妖魔之念而对他那般,唉!”
忽想:“若他明日还做妖魔,我还会当他是朋友吗?”
又想:“他杀的只是无情之人,虽然怪癖不美,却终究不是恶人。”
想着想着,忽然想到了阿纨,忖道:“他与阿纨,终究是一样的人。”
张羽人见他沉思良久而不喝酒,问道:“你想什么呢?
”
孙烬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举起酒坛,“咕嘟咕嘟”的喝了一大口。
风轻酒香,独那不时飘来的毒物腥臭不美,坏了这一片大好气氛。
转眼夜尽,鸡鸣天亮。暖阳缓自东天升起,天地一片安泰。
张羽人的解毒药丸果真奇效,只此一个时辰之功,张萧与蓝玉影已相继醒来。那竹风内力稍差,仍在众豪身畔酣睡。
张萧先看了一眼身旁的蓝玉影,见她眼波流转,秋容稍疲,心中好生怜爱。又见众豪在侧,张羽人与孙烬并坐饮酒,不禁大喜。
他翻身跳起,将手中断剑插在腰间,奔到孙烬面前,跪拜磕头,道:“孙儿见过师叔祖。”
孙烬微微一笑,放下酒坛,将他扶起。
众豪已七嘴八舌将孙烬昨晚是如何制住十二女、如何踹飞相杀、相畏、如何力斩药人吴老狗等事添油加醋的说了,张萧更觉欢喜与感激,对着孙烬道谢不止。
孙烬轻摇头颅,却见蓝玉影已托着飘然蓝衣,来到近前,敛衽便要跪拜。
他忙将蓝玉影扶住,道:“蓝姑娘不必如此,莫要折煞在下。”
蓝玉影眼含秋波,万般言语,尽表谢意。一双妙目瞬也不瞬的盯着孙烬,引得张萧好一阵黯然与哀伤。
孙烬怎能不知张萧之心,摇头苦笑一声,简略说了与紫菱夫人相遇之事。
蓝玉影挂念师父,但想自己性命得众人相救,而今沧海、蓬莱两派各有弟子惨死在百草堂之手,这个梁子总需要寻回来。
后事或还要起争端,她也不便就此抽手离去,是以眉目微凝,寻了旁侧的草地坐下。
张萧看了一眼蓝玉影的侧脸,一声长叹起自心中。
孙烬摆手唤他过来,道:“我帮你驱毒,力道用的稍重,你觉得体内有无不适?”
张萧满腔心事尽在蓝玉影身上,哪里能觉到自身的好与不好?茫茫然摇了摇头,并不答话。
孙烬屈指在他头上敲了一记,暗骂一声:“好没胆气,喜欢就大胆追求,何必如此畏畏缩缩。”
却忽想:“彼时我对湦儿不也是这样的吗?若非湦儿先表心迹,我怕是此生也不敢开口言明心意。”
张萧见孙烬面露慈笑,心中一暖,接过了他手中的酒坛
,仰头喝了一口。
冷酒下肚,顿觉精神饱满。再起身来到刘醉等众豪身前,团团一揖于地,大表相救之恩。
刘醉等人忙起身还礼,闲言客套三番后,问孙烬道:“孙兄弟,朱师兄、赵师弟的仇总需寻百草堂了结,刘醉代表沧海派先谢过相救重恩。”
众豪纷纷站起,同声告谢。
孙烬再将众人扶起,道:“我恰也要随张兄一起去百草堂,诸位不如同行一路如何?届时诸位分说明白前后之事,想来百草堂定会给出一个完美的结果。”
众豪大喜,心中早对前往百草堂而略感惶恐,若得孙烬同行,正是求之不得。
孙烬如何不知众豪之心?只微微一笑,再寻酒坛饮酒。
却见酒水已尽,略觉无奈。
张羽人起身道:“走吧。”
孙烬“嗯”了一声,道:“张兄稍待,我去接一位朋友过来。”
当下飘身向山谷口的矮峰掠去。
他心想自己在谷内饮酒闲谈,相须却在山顶受风受冷,好生愧疚。脚步不自禁的快了几分,落在众豪眼中,却只见一片灰影划过,转瞬已远。
众豪纷纷喝彩大赞,张萧更觉这个比自己还小了一岁的师叔祖好生了得,年纪轻轻,便已问鼎于江湖。
一抹自卑之心悄然浮上心头,却忽听一道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多谢张公子昨日舍身相救,玉影心中好生感激。”
张萧蓦然转过头去,正见蓝玉影敛衽施礼,衣衫随风而舞,当真天人一样。
他忙探出双手,将蓝玉影扶起,却觉手掌间的一对手臂好生柔软,几无硬骨,醉人心神。
那一张俊俏的脸蛋胀得比此时的朝阳还红,众豪侧目看见,不禁纷纷大笑出声。
张萧更觉羞愧,忙收手后退一步,也不知该如何动作,只怯怯懦懦,半晌无言。
蓝玉影嫣然一笑,将目光投向已登上矮峰的孙烬。
张萧又觉黯然,心道:“师叔祖如此样人,实比我好上太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