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之能,实在大出孙烬意料之外。他一路跟随,一路低头下看,但见虫蛇蜈蚣、蜘蛛蟾蜍、蝎子小鼠,万般千种。
无一例外,都已身死当场,皮干骨枯。
毒物间的战争,比之人类的战争要安静许多。
待得孙烬绕谷一圈,内里的万千毒物已死去大半。唯余下数百只颇有灵性的毒物,惧怕小红之凶猛,亡命也似得组队狂奔。
小红化身赤芒,飘摇追上,对着一只白背蟾蜍便咬了下去。
一口过,拳头般大小的蟾蜍倏忽干瘪,继而化作一片硬皮,被孙烬的双脚踩踏,随风散去。
又追半晌,小红似终于吃得饱了,只瞥了一眼远处狂奔的百余毒物,昂着头、眯着眼,游回了孙烬的身边。
小尾微一用力,便拔地而起,跳上了孙烬的肩头,复潜入胸前衣襟内,呼呼酣睡起来。
孙烬大觉好笑,拍了拍衣襟,道:“你这小家伙,祸害了人家多少心血,小心那两个小矮子发现了,来寻你报仇。”
小红用头在孙烬的胸前拱了拱,继续沉睡。
孙烬踏草无声,再度返回了木屋后墙外。
透过窗缝看去,正见那两个光身少女在弯腰穿衣。而床边,则站着个满面阴邪之色的青年。
约莫二十岁上下,嘴薄腮瘦,算不上俊俏,却也并不算丑陋。
孙烬见之,却陡觉心惊。
正是那日在凌烟阁大会上以暗器偷袭张萧的吴小狗。
此子彼时心术不正,却因年少,故无人计较太多。没想到竟然入得了百草堂,且看那地位,竟还不低。
孙烬忽然明白了前后,暗想:“这吴小狗四年前就对蓝玉影倾心,而今身入百草堂,地位如此,故才命令相杀与相畏二人入世,去将蓝玉影抓了过来。”
至于抓来这许多天,为何还未得偿所愿,却不得而知了。
吴小狗此人,单看面相,便非良善。孙烬双眼微眯,却见吴小狗已将衣衫穿戴整齐,双手在二女后臀上狠狠捏了一把,继而大踏步走出门去。
门外夜色清冷,吴小狗看了看左右,寻路向南首的一间木屋走去。
孙烬越过木屋,一路跟随。
方刚走出三丈,忽听北天蹄声隆隆,嘶吼连连。孙烬扭头看去,但见山谷口处火光明灭,一众三十余人呼啸着策马冲来。
吴小狗双眉一凝,嘴角微曲,冷笑一声,飞也似的转身向正中的木屋奔去。
正此时各屋灯起,木门“啪啪”大开,相杀与相畏当先冲出。另有十三名黑衣少女手持各色兵刃,齐步自各房之中奔出。
并肩列阵,相杀与相畏红衣联袂,挺立当前。吴小狗却站在众女身后的木屋门畔,借着屋内火光,冷笑着向奔来的众人看去。
孙烬心想:“确真是个胆小鬼。”
飘身来到大屋旁侧,隐身在黑暗之中,凝望着那一众策马豪客。
但见二十人右手持剑,十人右手持刀,左手俱握一根火把,随着胯下骏马踏蹄,火头后倾,火星迸射。
终于来至近前,三十人纷纷跳下马来,火光连纵,列成半圆形阵势,将相杀相畏以及十三名黑衣少女和吴小狗围在了中间。
当先两条汉子越众而出,手中长剑斜指,同声喝道:“百草堂的,快快交出我师弟。”
孙烬识得此二人,正是那夜与奔雷手崔戎夫妇一起诛杀太平道刺客的沧海派刘醉与蓬莱派朱酩。
一别四年,此二人俱都武艺大进,单看那高高鼓起的太阳穴,便已知不凡。
相畏因为声音尖锐,不甚悦耳,这些日子来在吴小狗面前受尽了鄙夷,此时心火正炽,正好无从发泄,闻言不禁大怒,骂道:“你他娘的聒噪个什么,你是哪个?你师弟是哪个?丢了人就来我百草堂找梁子?”
朱酩声音洪亮,怒道:“上清观的云阳子道长看的真真切切,我竹风师弟与沧海派的赵予师弟,还有紫菱派的蓝师妹一起被你这两个小矮子抓了来,还想狡辩吗?”
相畏冷笑一声,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那两个无用脓包。兵刃都握不紧,还他妈想着英雄救美,自有取死之道,怨得谁来?”
朱酩双眸一凛,喝道:“你说什么?”
相畏抄手不答,冷笑连连。相杀却道:“杀了,一掌一个。”
朱酩冲冠眦裂,只骂得一声:“我草你姥姥”,甩手丢了火把,提剑便向相畏刺来。
刘醉亦怒不可遏,眼角泪水长流,举剑同步向相杀刺去。
身后众豪无一不怒,纷纷高声喝骂,跳入场中,寻了那十数少女杀去。
只说得三言两语,一场恶战便就此展开。
孙烬听得心神一紧,眼前浮现了竹风与赵予的面容。
虽然已很淡薄,也不禁心生哀叹:“他二人心性不美,却毕竟年少,若由师长点拨教诲,也不难成为江湖栋梁,只可惜…唉!”
一声长叹过罢,抬头看向场中,但见相杀掌来拳往,与刘醉斗得不可开交。朱酩剑光灵动,与相畏打得难分高下。
余下二十八豪围斗十三少女,虽然人多,武艺却高低参差,一时也难伤敌。
吴小狗抄手靠在门框上,冷眼旁观,更不时发出一声阴邪至极的冷笑。
孙烬心想:“此子杀之不枉。”
右手一扬,便要向那吴小狗点去,却忽听一声惨叫响起。他生恐沧海派与蓬莱派众豪身有闪失,忙转头看去。
但见那惨叫之声的源头竟是个手持软鞭的黑衣少女,一个不慎被长刀划破了衣衫,白肉染血,飘荡空中。
众豪报仇心切,杀机大炽,哪里去管这美妙春光,手起刀落,已将那少女的头颅斩下。
十三少女失去一人,阵法立散,被众豪反扑而上,只转瞬间便伤了三人。
受伤的三女收兵退回阵中,余人补上缺漏,刀剑齐出,抵挡敌人妙招。
又斗十余招,十二少女尽数负伤,眼看便要尽皆惨死在众豪的长刀长剑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