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云麟轰然倒地,流易子已吐出了最后一口气,他就这样曲身站着,手中紧握长剑,剑锋刺在白衣使者的心脉处。
胸口被白衣使者的右手横穿而过,鲜血碎肉崩散,再也不能倒下。
万幸他的脸上还挂着一丝淡淡的笑容,是为师父以及诸位师兄、弟子们报仇后的喜悦。
周参契惨叫一声:“师兄…”
飞扑上前,将流易子的尸身拖住,也不管鲜血碎肉
溅满身周,两行血泪自眼角滑落。
魏华存与孙烬同步奔到云麟身边,二人双掌齐出,抵住了云麟的后脊,真气狂送,用尽了全身之力,为他再争一线生机。
白衣使者闭上了双眼,永永远远的死了。
云麟咳嗽了一声,缓慢睁开了眼来,终究保住了一条性命。
齐无名自怀中摸出药丸,连塞六颗到云麟的嘴里,继而撕下衣襟,将他的胸口圈饶裹住。
周参契拖着流易子的尸身,坐在芦苇丛中大声悲哭。众人大恸,妖女已死,却还是带走了上清观的最后一位高手。
游侠儿看了看白衣使者,又看了看众人,长叹一声,不知要说些什么。
唯有紫菱夫人眼望远天,忽而说道:“你们听。”
周参契白发飞扬,忙止住哭声,与众人一起侧耳听去。
齐无名、游侠儿二人同声说道:“好重的脚步声。
”
孙烬也早听到这随风而来的“咚咚”之声,接口说道:“来人尚在三十里之外,脚步之声便能传来,若非刻意为之,便是体重如山。”
众人同时点头,极目远眺,却见芦苇茫茫,树林摇摇,总也看不清楚来人模样。
游侠儿抱来了江凌波,放在云麟的身边,道:“不知敌友,小心。”
孙烬“嗯”了一声,站起身来,手提泰阿剑,冷眸肃穆。
大雪翻飞,孙烬方刚站起,便看到了一团黑影如风卷来。
长发飘摇,半黑半白,喘息如牛,呼呼惊天,比之脚步的“咚咚”声,竟还狂猛三分。
众人并肩而立,都面露疑惑,不知来人是谁,是妖是正。
齐无名却蓦然一惊,脱口道:“江落…”
忙摇头道:“不对,不是。”
众人早觉来人面目颇为眼熟,只是满面癫狂之色,长发飘摇,衣衫破裂污秽,总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待听齐无名此言出口,立时想了起来。
紫菱夫人与魏华存面色变换,同声道:“是他,是他。”
孙烬更是满面激动,飞身迎了上去,同时高声喊道:“江大叔,江大叔?”
只踏两步便跃出数丈,待得临近那人身前之时,正要展臂拥抱,却忽觉胸前一痛,若万钧重石撞上了胸膛。
喉头精血狂涌,孙烬若断线纸鸢,飘飞后跌,足有十数丈远近,方才落至地面。
那人只以肩头冲撞,便让孙烬重伤如此,其功力之强,可见一斑。
孙烬肺腑震颤,细觉这冲撞之力,猛然大惊,喝道:“他不是江大叔,是夜魔使者。”
众人早见孙烬摔出,已自大惊,闻听此言,更是纷
纷变色。
齐无名满面悲怆,喝道:“原来他毕竟败了,夜魔终究是胜过了朝圣。”
一剑忽出,径向那狂奔而来的疯癫之人刺去。
魏华存、紫菱夫人、周参契同声长啸,也抢上前去,剑掌交错,拂尘飘摇,齐攻那人。
唯有游侠儿奔到了孙烬的身边,将他扶了起来,问道:“你怎么样了?”
孙烬摇了摇头,道:“这人竟然没死?江大叔曾说仇家已死,白衣使者也说他师父死了,为什么又突然出现在这里?”
游侠儿道:“他是前任太平道主,也是江落鸿的同胞兄弟,心性卑劣至极,所修所学汇聚天下之长,想来江落鸿是没有战胜他。”
说着看了那人一眼,继续道:“他面目癫狂,应为夜魔所乱,形同妖兽,再也难以清醒过来。”
孙烬略觉伤势平复,提起泰阿剑,道:“江大叔没有胜过他,那他便是凌波的杀父仇人,留之不得。”
运起身法欺上,剑若银龙,直斫而下。
游侠儿又看了一眼横卧在地的白衣使者,终究不很放心,跑上前来,对着她下腹丹田,右手一指点下。
此一指点出,白衣使者身无异样,白衣飘舞,雪落无声,但内里丹田已尽数碎裂。她便真以秘法逃生,待得醒来,也只能是个废人。
况天灵已碎,心脉已停,便是仙人临凡,又怎能救她得活?
游侠儿收指起身,寻了战场而去。
他对太平道的厌恶,丝毫不亚于场中众人,反更甚之。
彼时忘却了幼时的记忆,无甚大觉,但那日为救孙烬而奔入太平宫中,所见所望,将她那深埋在心中的记忆一点一滴的全都勾了出来。
她浑身颤抖,想要哭泣,却无人肯借肩头,只得强自忍住,在暗地里悲伤。
幼时的梦魇,她永生永世也不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