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若梨花带雨般的面容映入了眸中,孙烬立觉不忍,柔声道:“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哭了?”
游侠儿深吸一口气,强忍住泪水,道:“你兄弟回来了,你个乌龟王八蛋,快滚吧。”
孙烬没好气道:“喂,你这人怎能这样?这翻脸也太快了吧。”
游侠儿不再理他,反坐上了石床,看着石棺,呆呆出神。
孙烬自讨没趣,好生苦闷,心道:“罢了罢了,还是先走为妙。”当下收拾了衣衫断剑,将羊皮卷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头。再冲石棺恭敬一拜,继而说道:“烦请姑娘为在下开门。”
游侠儿见他忽然客气起来,心中的哀伤愈发重了,牙齿咬着下唇,娇哼一声,下床向通道处走去。
一路无言,石门沉重,游侠儿却只轻手一掌,便将它推转开来。
孙烬道谢一声,踏步出门,游侠儿跟随而出,望了望被白雪覆盖,又被夜幕笼罩的山坳,不知在想些什么。
孙烬深吸一口山野中的清冷空气,大觉久违,长呼一声,转身冲游侠儿作了一揖,道声“珍重”后,踏着足有半尺厚的白雪,向山坳外缓步走去。
游侠儿站在已翻转了机关,向外闭合的石门前,望着孙烬的背影远远的消失在夜色之中。泪水再难忍耐,汹涌奔流,瞬间打湿了胸前衣衫,更打散了这石室之中三个月的美好回忆。
她伸出右手,抹了抹泪水,只觉冰凉且咸涩,眼波明灭,终于自外推开了石门,走了进去。
石门机窍了得,自外推开后,再想打开,便需要自内推开。如此反复,违之则仙人束手。
游侠儿走入石室,环看了一圈,甚觉孤独。忽而瞥见了石床上挂着的黑布与床头叠放整齐的羊皮卷,她眉目之间怒意陡起,冷哼一声,拿起了黑布与羊皮卷,丢入了烈火犹胜的火塘之中。
羊皮卷入火便焦,转瞬则毁,黑布却稍带水意,经久难燃。
游侠儿呆呆的看着火堆,终于还是不忍,忙伸出右手,任凭火焰灼烧,在那一只本很纤嫩的手上留下了十数个大小不一的水泡。
她一把抓住黑布,提了起来,将四周方燃的火焰拍灭,而后呆呆的望着,浑不觉右手剧痛,泪水再一次流了下来。
冬夜寒冷,孙烬虽然内力小有成就,却毕竟衣衫单薄,每走一步,便打个寒战。若逢寒风吹来,更是寒
战频起,喷嚏叠出。
终于来到一条山岗之上,望着天中圆月与闪烁明灭的群星,辨明了方向后,向着东方走去。
他此行首要目的是寻找江凌波,待见她安稳之后,便准备仗剑江湖,做一个游走天涯的侠客。
若江凌波愿意追随,带上她也没什么不可。
他也曾抱着幻想,若此生有缘,能再见司马湦一面,即使不说一句话,那便也知足了。
幻想终究是幻想,只能隐在心底,不给外人知晓。
他摇头一笑,继续前行。虽然不知王世弘带着江凌波去了哪里,但想寻到城镇,再行问询,自会知晓。
越走越冷,索性撒开了双腿,运起游龙掠影步法。
生疏了三个月的轻功,初一施展,竟觉双腿酸麻,百般不是滋味。
更有好几次险些跌倒。终待得气血通畅之后,才得得心应手,如风如影,飞掠过雪地,也只留下一道淡淡的足痕。
反被冷风一吹,卷起了地面积雪轻轻拂过,立时隐
没消散,再也难寻。
此时他的内力虽只比三个月前稍长几分,但因那变化之故,比之往昔精纯百倍,自也凝练百倍。每觉气力稍虚之时,便有一丝内力游走身周,瞬时驱散了虚弱与疲惫,支持着他不住狂奔。
仅仅一个时辰,便已奔出百里上下,此等速度比之骏马不知要快了多少倍来。且孙烬并没有如之前那般疲乏难耐,反觉精神抖擞,气力十足。
奔奔走走,不知所处何地,却始终没有见到农舍村庄。
他也不着急,反正奔跑运动,内力游走,寒意尽消。加之困在石室之中三个月,一时脱困,怎能不好好欢畅一番?
正奔行间,忽听一道琴音夹着寒风自远天飘来。琴声婉转,好似情侣分离,悲苦难舍。
孙烬本不通琴韵乐曲,但方才心中还在记挂着能不能再见司马湦一面,而今甫闻琴音,不禁又将这惆怅思绪勾了出来。
惆怅生,脚步乱,一个不甚,竟然跌倒在了雪地之中。
幸亏积雪柔软,不至于摔伤流血。但那琴音依旧缠绵,悱恻萦绕,撩拨耳畔,久久不去。
孙烬如痴如醉,心想:“湦儿公主自此离去,此生再见无期,日后我孤影江湖,心事又跟谁说?”
言念及此,不禁泪水长流。只恨寒风作祟,搅弄了空气中的哀伤似更加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