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坐寂寥,便拿来那本不是很懂的《老子道德论》,再度细读一遍。
待得读尽,黑布已又转温,孙烬再将它浸湿,复抹擦干
净了双手,将书籍放入石洞之中,静坐床边,凝神苦想。
久思而无功,仍旧不明其间真谛,孙烬摇头一叹,道:“先人用了毕生之能,才成此书,又怎能被我一读而明?毕竟还是年幼,经事太少,不知世事变换,人间百态,自也难明天地之道,人心本真。”
想罢不想,便暗运玄功,再修内力。
气行周天过,内力丹田生。随着内力的逐步浑厚,行运周天之时在心脉处的停留也愈发长了。
内力乃人身之气,可自天地中得,可自人体中来。但若尽归心脉,势必阻绝心火,再也不使暖流入血,充斥周身。
初时内力微末,还不觉得如何,但到此时,孙烬的内力已初具形态,不说一掌震杀壮汉,震毙豺狼却也能够。
如此内力,尽汇聚于心脉处,心火被困,血液转冷,瞬时将孙烬冻得牙关打颤。
他强忍寒冷,急运内功,终于将内力自心脉处推到了丹田之中,蛰伏沉寂,不敢再运玄功。
静坐良久,方才觉得体温渐复,孙烬激灵灵打了个寒噤,咋舌沉吟,深思是否自己行功有误。
但思前后,一步一步都是按照江落鸿所授《日月玄枢》内功心法而行,哪里会有丝毫纰漏错误?
且若有错误,又怎能是身觉寒冷,心火被困?岂不早就筋脉断裂,走火入魔了?
疑惑堆叠着疑惑,不解环绕着不解,孙烬苦思半晌,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又觉游侠儿额头上的黑布发烫,孙烬无可奈何的摇头苦笑一声,站起身来。
待要拿着黑布去寒泉之中浸湿,忽想:“她周身火热,我却大觉寒冷,不若我运功之时将手掌搭在她的额头上,借她体内火毒来温我冰冷血液?”
细想此法当可为之,不由得欢喜莫名。甩手将黑布搭在了床头,脱下鞋袜,跳上石床,盘膝在游侠儿的身边后,才道了一声:“得罪”,将右手按在了她的额头之上。
掌心火热,忙运内功,气行周天,寒意忽生。
他却不知,自己随意按在游侠儿额头的一只手掌,竟恰巧将掌心对准了她的额间神庭穴。
内力缓慢自下腹丹田涌上心脉,继而形成堤坝,将心脉团团围住,任凭心火肆虐,终究突不破内力堤坝的束缚。
血液失去心火灼烧,立时冰凉,沿着血脉游走,一分一分的瓦解着孙烬体内仅剩下的最后一丝温热。
终于寒冷到了极致,右掌猛然一震,那本稍觉火热的掌心似有一道门户因周身寒意满布而失守,再也阻挡不住游
侠儿额头上的火热,任由它们化作一群汹涌狂暴的恶魔,涌入右手,经过右臂,再入胸膛。
火热入体,孙烬大觉欢畅,正待暗赞自己此法了得,忽觉心火一颤,竟似被那自右臂之中传来的火热之气撩拨,猛地暴躁起来。
人心之火何等了得,若运用得当,便是‘燥地火链’的剧毒也能够焚烧殆尽,不使为祸人身。
但世间又有几人能控制心火?便是强如云仙裴之流,也从来不敢轻易去尝试。
孙烬却哪里知道这其中关窍?只觉心火大动,催动了心神忽起烦躁。烦躁生憋闷,憋闷生狂乱,他想要怒吼,却周身麻木,连翻涌喉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亦想要收掌撤功,却哪里能行?唯只能任由游侠儿体内汹涌狂暴的火热之气涌入自身,搅动了心火愈发狂暴,不住冲击那本很微弱的内力堤坝。
一番冲撞,孙烬呕血一口;再次冲撞,孙烬鼻血长流;三番冲撞,孙烬猛然一声惨呼,只觉周身气力尽消,那本还坚守阵地的内力堤坝瞬时被狂暴肆虐的心火冲出了四道缺口。
缺口四处,分居上下左右,好似南北东西。心火自缺口处涌出,汇聚了游侠儿体内传来的灼热气流,愈增嚣张之
气。只一翻涌,便将那剩下的最后一丝内力冲散。
孙烬再喷一口精血,心如死灰,黯然长叹:“我辛苦月余,苦修这一点点内力,原本以为能借此而闯荡江湖,没曾想…竟然瞬时消散,再也不存。”
“我终究只是个做着江湖梦的微末小厮吗?”
头脑一沉,便昏死了过去。只是那一只颤抖不休的右手,仍旧搭在游侠儿的额头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