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烬先后伤重,浑身乏力,哪还有余劲来帮助游侠儿?见她面染殷红,一双本很清澈的眼眸血丝满布,早将心中那浓重的恶魔厌妖之意搅散,反生沉重之怜悯,大叫道:“你自己逃走,不要管我。”
游侠儿扭身翻起,哪里肯走?左手牢牢地抓住孙烬的后背衣衫,冷眸身周八人,又看了看不远处的矮峰,眼光变换,似在思索什么逃生之法。
流易子暴喝一声,欺身再攻,掌风赫赫,直将游侠儿的身外八方尽数笼罩,任她如何闪避,都将无功,只得迫不得已抬掌硬接。
若在往日,流易子断然不敢以此掌法来斗游侠儿。江湖较艺,或有外功玄妙,或有身法迅捷,得其一便有反败为胜之机。但若两掌相抵,便再无有一丝一毫的取巧机会,只能实打实的以内力相博,高者胜,低者败。
流易子虽修习上清玄门妙法数十年,功力深湛,几臻化境,但自认终是不如师兄流仙子,更不敌武林盟主云仙裴。而游侠儿能重伤流仙子,掌退云仙裴,其内力之强,不需言表,又怎是他所能匹敌?
但今日不比往时,先后数般惨事萦绕心胸,流易子已早
在疯魔的边缘徘徊。能够不立时癫狂,全赖上清妙法与数十年清修之助。但便如此,也终难恢复往日清明,故此拳掌暴虐,全无道门潇洒飘逸之风,更无明辨时局之智。
但大出众人意料之外的是,游侠儿并没有探臂抬掌,她只冷哼一声,全然不加抵御,脚步微错,斜将后背对准了矮峰下的一处犹挂青翠、茂密纠缠的藤蔓。
流易子一掌用尽全功,更无男女之别,直击游侠儿胸口。
孙烬见状,再也管不得什么正邪对错,怒吼道:“老牛鼻子,有能耐来招呼小爷,欺负一个弱女子作甚?”
言语虽急,掌风更快,未待他一语言毕,游侠儿已然身受重掌,轰然后退。
鲜血似倾盆一般自口中喷出,挥洒在她身前的地面上,折射了阳光,映入孙烬的眼中,让他双目通红,心绪大乱。
忽觉后脊一痛,似撞到了什么坚硬的物事。紧接着便听“咯吱”一声轻微响过,头顶上藤蔓随风飘摇,些许灰尘簌簌落下,却终究沉寂,再也无异。
游侠儿“呸”了一声,吐出口中残血,冷眸流易子,道:“哼!你功力太弱,任凭百掌千拳,也终究打我不死。”
流易子多番掌打游侠儿,心头怒火已渐消散,又得朝阳照耀,清风缓吹,心底缓显清明,恢复了往日的沉着与冷静。
他冷眼看着游侠儿,虽静则厉,杀意丝毫不减。但那男女之别忽起心间,自己又无兵刃,自也不能再对这游侠儿拳脚相向,当下转身对魏夫人稽首一礼,道:“烦请魏夫人斩妖。”
场中同道只有魏夫人一人乃女子身,不管是否使用兵刃去杀游侠儿,都算不得违背道义,是以流易子有此一求。
魏夫人与余下众人分站四方,将游侠儿与孙烬死死地围在矮峰之下,自认除却她有双翅可飞天,否则再也逃脱不了。
此时晨风忽劲,送来了一片喧闹嘈杂的脚步之声,那一众豪客这才乘马追赶而来。
魏夫人修习上清道法,更是上清观老祖师皇甫参商的半徒道友,先闻皇甫参商惨死,便已除妖心起,又逢云崖之变,杀机已然不弱于流易子。此时听闻流易子请自己动手除妖,知他顾及男女之别,当下点了点头,眼观游侠儿,狠狠的道:“师兄道德有成,不愿掌杀妖女,我魏华存却无此般顾及。哼!妖女看掌。”
孙烬被这接连的撞击震动得肺腑似裂,后脊麻木,喘息
都已困难。闻得魏夫人掌风近前,忙道:“小心。”
游侠儿正等此掌,嘴角浮起一抹冷笑,暗运内力护住前胸。
一掌临身,游侠儿再喷鲜血。终于传来轰隆一声,她与孙烬的身影一同隐没到了矮峰脚下的青翠藤蔓之中。
魏华存见状心知不妙,忙探手去抓游侠儿的衣袖,却因自己这一掌实已用尽全功,游侠儿与孙烬退势极快,哪里能抓得住?
待得闪身近前,又听“轰隆”一声巨响,那本已开了一口的山体竟然再度闭合,唯余下藤蔓飘摇,尘土飞扬,朦朦胧胧,遮天避光。
魏华存怒目长啸,全不顾灰尘染体,一掌再向山体打去。却觉触手坚硬,直将整个右掌震裂,也未能撼动山石一分。
流易子与敦煌三僧等人齐步近前,大感诧异,问道:“那妖女呢?”
后至众豪客只见魏华存一掌将游侠儿与孙烬拍入了山体之中,还道她玄功大成,可比仙人,一掌开山,不仅灭杀了妖女,更为她寻了处极好的墓地。
大有几个浑人哈哈大笑,跳下山坳,拍掌说道:“魏夫人玄功比仙,一掌开山,又一掌葬妖,可真是仙人之力,
实令我辈叹服。”
魏华存冷哼一声,怒目转头,惊得那说话打诨的几人连步后退。
流易子怎能再失除妖之机,追问道:“那妖女呢?”
魏华存满面痛恨,咬牙道:“那妖女奸恶,知这山脚有密室入口,故才引我全力出掌,借我掌力,推门入内去了。”
流易子“啊呀呀”一声怒吼,方刚恢复的清明再度消散,对着山体不住挥拳踢脚。直打得双手血肉模糊,山体却依旧无有丝毫破损。
那汉中大侠伍柳道:“真人莫再自伤仙躯,这矮山当是天外飞石经年所化,其硬犹胜玄铁,当真是神兵难摧。只不知为何这里竟会有个门户,更不知那妖女怎生得知了此地玄妙,才施此诡计,暂逃了去。但想有此门户,定有机窍,咱们且先寻找一番。”
魏华存与敦煌三僧、刘真人、周参契都言正该如此,这才劝退了流易子的暴虐疯癫之心,让他暂得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