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麟“恩”了一声,眼观南方,似对父亲那竭力一掌只为震杀一个十来岁的少年而感到歉仄。
目光相错,正遇到王世弘的目光,各自看出了彼此眼中
对孙烬的担忧。
二人各微摇头,内心暗叹。王世弘何尝不想去寻找孙烬,但想那游侠儿何等了得,能硬接云仙裴一掌,反强震他后退三步,此等功力,只怕武林中非江落鸿、齐无名、何参差等寥寥几人难以匹敌。虽然追击而去的豪客能人不在少数,但便抵敌不了,逃生也还是有可能的。
有她保护孙烬,确比自己前去碍手碍脚要好的多。
众人对坐闲谈,多是司马睿问而云仙裴寥寥一答,王茂弘也在旁边插言一二,补充自家公子言语之中的疏漏。
云麟、王世弘、司马湦等人无甚言语,只各怀心事,眼望火光,淡淡失神。
忽而云仙裴目光一凛,瞥向了远处黑暗之中的一棵粗需二人合抱的劲柏。
恰此时执冥也抬头斜看,眼中精光一闪即逝。
云仙裴见那始终无言的执冥丝毫不比自己发现的慢,内力修为显然不弱,不禁暗赞,同时对那时年不过十五岁的琅邪国小王爷司马睿更起三分佩服。
能以少年之身,收此高手为护卫,怎能不令人佩服?
云仙裴毕竟久居高位,面无动色,淡淡的看着那棵大柏树,淡淡的道:“朋友在云崖之上便跟随老夫,而今又来,不知所为何事?且请出来一见。”
不准自柏树后探出头来,哈哈笑道:“你老小子内力果真了得,世上能听出我脚步声的还真不多了。”
只他面容变换,任凭云仙裴等人左右细看,也终觉陌生。
云仙裴待不准走近,听他呼吸沉重,便知内力不深,但那轻身功夫当真了得,几可与鬼盗媲美,心下惊佩的同时,起身问道:“不知朋友高姓,究竟来此作甚?”
不准摇了摇头,道:“无名无姓,小人物一个。只你抱着我家侄女儿这么久,也该还给我了?”
他落在云仙裴等人的身后下山,待来到柏树后,正见游侠儿一掌震退云仙裴,救走了孙烬。心惊的同时,又见江凌波昏晕在地,想要前去救援,却忽而人群轰去,只留下云仙裴等人在此。
有那云仙裴在场,更无混乱可乘,不准是如何也不敢轻易现身的,却又担心江凌波的安危,失神之下,脚步踏得重了,故此才被云仙裴与执冥察觉。
云仙裴听他称呼江凌波为大侄女,恍然大悟,怒哼一声,道:“那江落鸿能有什么兄弟朋友?你是鬼盗不准吧?”
不准没想到自己一句话便被人识穿了身份,大感无奈,心想再隐瞒也无用处,当下挥手抹去了脸上脖颈处的黄泥
,露出了原来面目。
司马湦见这鬼盗忽来,不禁一惊,“哎呦”一声出口,道:“你…你怎在这儿?”
不准与孙烬相处数日,怎能不知他少年人的春心?见司马湦在此而孙烬伤重被人追杀,不禁暗为他感到不值,十分没有好气的道:“哎呦,这不是我家小兄弟心心念念的湦儿公主么,怎地小兄弟被人追杀,你却陪着这几个小白脸儿安然的坐在这儿?”
司马湦俏脸一红,又转黯然,想要反驳与他,却知他此言并不为假,一时万语千言终难出口,索性不再言语。
陵光私下里与司马湦关系不错,更对不准很是厌恶,听他大放厥词,腾然起身,抽出银鞭在手,怒道:“你这无耻狗贼,找死不成?”
不准嘿嘿一笑,道:“找死自不着急,老子还想再活个三五十年嘞。只是我大侄女儿被这老小子抱着,我这个当叔叔的很是不放心,说什么也要把大侄女儿带走。”
云仙裴曲身坐下,轻声一笑,道:“老夫便在这里,你大侄女便在老夫怀中,你若想要,自管来夺。”
不准“呸”了一声,道:“枉你也是她姥爷,也是名动江湖的盟主大人,怎地这般没脸没皮?打不过她父亲,便来拿个孩子出气么?”
云仙裴忽得爱女骨血,哪里还如之前那般气怒易恼?只满心欢喜,似有无限疼爱之意要倾倒在江凌波的身上,更不去计较不准这无礼的言语,道:“老夫看在外孙女的份上,今次饶你一命,你且自去,让那江落鸿亲自来寻我。”
不准早自孙烬谈起江落鸿时的眼神中,以及江凌波诉说父母所遇仇敌的前事中猜出了江落鸿夫妇的下场,暗思:“他们此去极北,乃是为了…依着老江老云的性格,便有天大的急事,也会带着女儿同去,又怎能将她交付给一个才认识不到一月、又毫无自保之力的少年?”
此刻听云仙裴如是说,不禁脱口道:“老江若是能来寻你,又怎会让孙烬与凌波这两个无有武艺傍身的孩子在江湖中游荡?”
云仙裴眉头微蹙,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不准面露悲色,眼眶湿润,似要落下泪来,长叹一声,道:“老江,唉!他死了。”
云仙裴大惊失色,云麟却倏地站起,问道:“我妹妹呢?”
不准摇了摇头,道:“老云也…”
“呜啊”一声自云仙裴的怀中传来,叫碎了萦绕在他与不准、云麟三人心头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