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作此想间,忽听一声惨呼响起身畔,接着便听司马睿喊道:“陵光,莫伤人命。”
崔戎扭头看去,正见陵光收鞭策马,寻了司马睿等人而去。而那马蹄所踏荒草旁侧,晏秋白与其他三女横卧在地,浑身浴血。
司马睿眉头微蹙,心下埋怨陵光出手太重,却见她一扫寒霜,很有志得意满的巧笑嫣然,竟一时无可责怪。
王世弘抱拳与崔戎告了一礼,带着始终不散的微笑,转身寻马而去。
崔戎立在当场,看了看司马睿等人,又看了看倒地呻吟的晏秋白四人,心中好生纳罕,暗思:“他纵是王家、是司马家、是当朝王公,又如何?我乃江湖中人,不与朝堂纠缠,不受朝廷恩赏,怕他何来?”
心中豪气生,又见晏秋白等人无甚生命危险,便即踏步上前,阻在了司马睿的马前,道:“小兄弟的手下伤了俺朋友的身子,莫非便想这般轻轻巧巧的离去?”
人群中有人高声喝道:“对,怎能这般轻易离去?快快下马道歉,为晏女侠等人疗伤,再赔药资百十万钱,这才能去。”
司马睿面无悲喜,淡淡的看着横臂马前的崔戎。
崔戎不再惧他身份,冷眸回视。
陵光见他目光不善,更听大有人直言要司马睿下马叩首道歉,方刚消散的怒火再度涌出,手起鞭落,径向崔戎打去。
崔戎反手接鞭,却觉手掌一痛,那银鞭之上竟然生有倒刺。也亏得他反应迅速,觉得痛来,立时撒手撤掌,才保住了这一只赖以成名的右手。
但便如此,银鞭倒刺也勾去了他手心一大块皮肉,鲜血流淌,好不骇人。
崔戎性情颇烈,眉头皱也不皱,冷视陵光,哼道:“俺说过不与女人动手,你且退下,便请那位王世弘小兄弟来跟俺较量几手,若俺不敌,你等自去。若俺胜了,不说叩首跪拜,下马道歉却总免你们不了。”
司马睿见他始终无有恶言,只是嗓音粗犷了些,令人听着像是在吵架喝骂一般。心中也觉是陵光太过蛮横,说道:“是在下管教不严,致使令友受伤,赔礼道歉原也应当,比武较量却不必了。”
当即翻身,便要下得马来。
王世弘虽也赞同司马睿的言语,却身为属下,怎能让主子行此有违身份之事?眼见司马睿便要下马,忙离坐而起
,直窜向前,拖住了司马睿撩起的右脚,道:“还请公子见谅,世弘确也手痒的紧,且叫我跟这位姓崔的朋友过上几招再说。”
说罢不待司马睿有何吩咐,脚步微踏,已空掌欺到了崔戎的身边。
崔戎早就凝神戒备,见那一只肉掌临身,大叫一声:“来的好”,右手抬起,带血前探,与王世弘斗在了一起。
他盛名‘奔雷手’,也非徒有虚名,虽只一掌探去,实含二十多般变化。
未曾想这二十多变尽被王世弘轻轻巧巧的接了下来,反而引得自己不得已抬掌相交。
双掌相合,崔戎心知王世弘了得,不敢有丝毫怠慢,忙运十分内力与之相抗。却觉对方内力更甚,落在了自己的掌心,仿似巨锤震鸡子,哪里能敌?
大力透掌入臂,再入身躯,崔戎再也坚持不住,“蹬蹬蹬”后退三步,面色惨白,内息已虚。不需再拼,高下已判。
王世弘腰悬长刀,抚掌摇头,长叹一声,转身去了。
崔戎呆立原地,颤身难言,只觉自己这半生刻苦,尽数付诸东流,竟连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都比不上。
他惨然大笑,心想:“苦功若流云,此生还有什么意思
?”却听一声大叫自远处响起,抬首看去,正见一位少女蹲伏在晏秋白等四女的身边,颤声惊呼。
崔戎心想:“莫非她们伤重难捱?”再也顾不得心灰意懒,忙闪身去看,但见晏秋白等四女各自面色青白,口吐白沫,已然出气多而进气少。
此等症状,乃是中了剧毒所致,如无解药,只怕再过得半刻,四女便要相继死去。
崔戎心下一凛,转头怒目陵光,喝道:“好贼女,敢用毒物。”
此言一出,场中立起喧嚣,喝骂指责之声不绝于耳。
江湖中人比斗较量,互有胜败、受伤流血本属平常,便是身死丢命,也多有之。但那陵光既已得胜,竟还使用毒药,当真奸险无耻,为人所唾弃。
场中众豪便是再顾及身份、再自认不敌,也终难遏制怒火,纷纷操起兵刃,或刀、或剑、或枪、或棒、或锤、或勾,纷向司马睿等人围聚而来。
崔戎立身前列,戟指陵光,喝道:“兀那贼女,快快交出解药,否则今日便留下性命在这,你等一个也休想走脱。”
司马睿眉头大皱、司马湦面显苍白、王茂弘环顾八方、王世弘笑意已收,独那执冥始终垂眉低目,似浑不将这数
百豪客放在眼中。
陵光面沉似水,怒道:“哪个用毒了?你当姑奶奶怕了你们不成?”
说着虚舞银鞭,便要与此众人过招交手。
众豪客仗着人多,哪里还能惧她?声联若雷鸣,直将陵光的娇喝与银鞭的啾啾雀鸣之声压得蛰伏消散,再也听不到了。
远处黑暗中的柏树后,孙烬与不准、江凌波三人立身凝望,先见陵光独斗四女,游刃有余,已是心生惊叹。又见比自己还要小上一岁的王世弘竟也掌退崔戎,潇洒从容,浑若拂手云烟。
孙烬心下大酸,暗道:“世弘兄如此,那王茂弘身为兄长,岂不是更加了得?”
忽见变故陡起,又见司马湦面现惊惧,不禁心中大怜,恨不能立时冲出黑暗,将她护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