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烬孤零零的漂浮在大湖内里,看着眼前的一点黑影渐渐逼近,缓缓慢慢的在初露的月光下浮现出段尘风尘仆仆的模样。
他想要痛骂老天爷,又想自己命数使然,怎能怪得别人?无奈长叹一声,心道:“但愿他不会水吧。”
段尘果然在水边停了下来,双手撑着膝盖,躬着身子不住喘息,呼呼有声。
喘息声落入孙烬的耳中,他不知是该欢喜还是担忧。
欢喜的是段尘或许真不会水,担忧的却是岸边有果树不少,挂着朱果累累。段尘不缺食物,而自己身在水中,前后无有一点儿着力处,更无一点儿食物。
如此情状,段尘不需下水,只要严守岸边,不叫孙烬上岸,便能将他活活困死在这一片湖水之中。
孙烬心中黯然,心知前后都是一死,却也要死的磊落,双脚在水中不住踩踏,一边不使自己沉没,一边活动筋骨
,不使秋夜寒水将自己冻死,高声喝道:“你乃胡人,妄图刺杀我汉人王公,我告密与他,又何错之有?”
说罢自觉这话语很是无用,不管对方是胡是汉,单是自己坏了他的大事,便足以教他起此杀人祸心。
段尘奔跑一日,早已累的虚脱,现下莫说去击杀孙烬,便是抬手直身的力气也都没有了。
听得孙烬高喝,也不回答,也不抬眼,只把气息调匀了之后,轰隆一声坐在了地面上,靠着一株朱果树干,任由冷风吹动被汗水浸透的衣衫,目不转睛的盯着湖泊正中的孙烬。
孙烬见他不言,又道:“那司马机虽然不是良善之人,却是我华夏王公,你为何要来刺杀与他?”
说罢更觉这一言既荒唐,且无用,暗道:“他乃胡人,自会为了自己的族人王国而做一些赴汤蹈火的事情,杀我汉人王公本也是分所当为。”
刚想到这里,忽听一声惨呼自岸边传来,孙烬忙抬眼去看,但见月光之下,一抹红衣不知何时已飘在了朱果树的背面,冷刃透体,径自朱果树下穿透了斜靠在树干上的段尘的胸膛。
段尘已然恢复了一分力气,突受偷袭,不禁惊呼出口,同时反手一掌,妄图震毙敌人。
但他毕竟力衰,一时难辨方位,这一掌竟然拍在了树干之上。
也是他反应灵敏,一掌无功之后,借着树干之上传来的反震之力,腾然向前窜出,借此将自己的身体抽离了寒刃。
鲜血长流,所幸距离心脉仍有几分距离,不至命丧身死。段尘怒目圆睁,借着月光看到了树后的红衣,更看到了那红衣女子手中提着的青铜弯刃。
段尘心头一颤,右手捂住了左胸的伤口,阻挡血液长流,颤声道:“吴钩寒霜?”
那红衣女子冷冷的道:“你是胡人?还妄图刺杀燕王司马机?”
段尘不语,侧头环看了身周的夜色,但见风吹树影摇,白马披夜嗷,似还有人隐藏在黑暗之中。
他不敢再做停留,侧身循着西北方向,急速奔逃去了。
那红衣女子正是远逃而来的当朝公主司马湦,此来燕国,正是要投靠皇叔司马机,妄图借他之臂弯,阻挡皇后贾南风似发配一般的指派婚姻。
一路急奔,终于来到燕国境内,看看距离燕王城还有百里路途,骏马游龙又已奔得疲累,所幸临着一片大湖,更有朱果不少,正好吃食休息。
没曾想方刚入夜,便听脚步声咚咚而来。
司马湦还当是云陈卫士追赶而来,忙起身隐蔽,抽出兵刃,凝神戒备。
但来人哪里是皇后贾南风的贴身护卫云陈卫士?
又听湖中载沉载浮的孙烬大声喝叫,似此人非是华夏中土之人,更要刺杀燕王司马机。
司马湦大怒,乘着段尘休憩之时,一刀将其重伤。
但见水中孙烬沉浮不止,司马湦蹙眉道:“上来吧,那胡人逃得远了。”
孙烬本见红衣如血,还道是水鬼夜登岸,但听声音清脆悦耳,却是个年岁不大的少女,当即心头惧意全消,手脚并用,游到了岸边。
方刚爬出水面,便觉夜风吹体,好不寒冷。
孙烬结结实实的打了个激灵,双手抱拳,学着曾经见到过的江湖侠士们一样行了个礼,道:“多…多谢女侠…救命之…之恩。”
牙关打颤,这一句话说了好半天才出得口来。
司马湦本是心善之人,见他如此模样,又想他曾识破了那胡人的身份,也算是救了皇叔父司马机一命,本非外人,当下还了一礼,道:“举手之劳罢了,怎抵得上你救我皇叔父一命之恩?小女这里代叔父万谢恩公。”
孙烬强忍寒意,摆手摇头。却因一日夜在水中浸泡,此时微染风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吐沫鼻涕流了满面,孙烬大觉失礼,面上飞红,忙不迭的举起右手,用衣袖擦拭面颊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