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萧弓的刀叫斩水,取自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浇愁愁更愁之意,也蕴含了他就算不能做那天下第一,也要像抽刀断水一般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决心。
但如今六叔的刀并不叫斩水。
六叔忽然垂下头,像是断了脖子里的骨头一般,落寞地道:“萧弓已经死了,活着的是萧落木,我这把刀也不叫斩水,叫遗忘。”
顾七叹了口气,幽然道:“不管它叫什么,你都没有能够做到遗忘,取名叫遗忘,只不过是你自我欺骗的手段罢了!”
其实萧弓也好,萧落木也罢,斩水也好,遗忘也罢,都是同一个人同一把刀,现在的是真实的你,那些你不敢面对的也是真实的你。
六叔忽然猛地抬起头来到,厉声道:“你是不是以为我还想做那天下第一?是不是认为我站出来,只是为了向你挑战?”
顾七洒然笑道:“不管是与不是,你又何必如此激动?”
六叔厉声道:“我这次站出来,是因为一句话,血债血
偿!你杀了彭三更,就是彭刀门的仇人!”
顾七忽然无声地笑了。
苦笑。
无声地苦笑。
他看得出来,这个给自己取名叫萧落木的萧弓其实并没有忘记那个天下第一的梦想,只不过是藏在了心底最深处。
刚才萧落木的反应无疑就是最好的印证。身为彭刀门的嫡出子弟彭九九尚且还没有说为彭三更报仇,他一个外姓却要用这种可笑的借口来欺骗自己。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早已不敢去面对那个天下第一的梦?
总有些人的想法是很奇怪的:自身没有了梦想却去嘲笑那些为了梦想拼搏的人,总会在人后道一句,你看隔壁家那个傻逼,整天晃荡一事无成,做一些不切实际的春秋大梦,人家那谁谁谁的儿子,xxxx现在舒舒服服的。
顾七将这个现象总结为:百姓的眼睛都是雪亮的,但百姓的脑子同时也是愚蠢的,他们没有自己的看法,人云亦云。
今天看到黄豆值钱便锄了玉米去种黄豆,明天看到玉米值钱的时候又匆匆回头种玉米,却发现等到玉米成熟的时候值钱的又是另外一样东西。
却不知道那个曾经被他们嘲笑为呆子的木讷庄稼汉为什么能到玉米值钱的时候开怀大笑,看到他摘了玉米去换酒钱,也总是惯与一句那傻子有傻福,老天爷赏他这口饭吃!
正如只会写自己名字的庄稼汉嘲笑家境贫困的穷酸秀才只知道死读书,到头来还不是和自己一样在锄那两亩地,或者在城里打份短工苟且。
他却不知道,读过书的人知道自己和不上学的人的区别,而不上学的人不知道,这就是区别。
其实做那要被天下人嘲笑的天下第一的梦想并不可笑,可笑的是那些嘲笑别人的人。不过这话顾七没有说出口。
因为他知道萧落木不会听,听不进去。
但没办法走出自己的心障,就永远都没有办法成为那天下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