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素的短衣,精梳的长发,笔直的腰杆,看着尤大师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顾七竟然心里生出了一种熟悉感。
忽然,尤大师开口了:“那里有伞,你为什么不用?是看不起这伞?”
是他!
虽然尤大师没有转身,但顾七一听到这个声音,马上想起来了是谁。
——虎老大!
确实是那个声音,顾七很肯定。
顾七站在雨中,说:“我从来不用伞。”
尤大师忽然转身,说:“你在紧张?”
果然是虎老大!
顾七说:“我以前和师父试剑的时候就会紧张,当我杀了第一个人之后,就再也不知道紧张是什么了。”
尤大师叹了口气,说:“你师父一定不是个好师父!”
顾七皱眉,问:“为什么?”
尤大师说:“他应该让你去杀人,那才是真正的试剑,如果以后你有了徒弟,一定叫他去杀一个人来试剑。”
顾七问:“这就是你为什么每一次决斗,都要杀死对方的原因?”
尤大师说:“比剑,本来就是用命做的赌注,输了,就得赔。”
真像是资深赌徒口里的标准语录,你去赌钱,无论输赢,赌场都一定很欢迎。不过这话顾七没说出口。
缓了缓,尤大师又补充道:“你在和别人比剑的时候,不也是杀了他们吗?”
“…”
顾七没有办法否认,这是事实。
剑一出手,根本就不是他能掌控的,谁生谁死,他也不知道。
过了一会儿,顾七说:“在开始前,我想弄清楚一件事。”
尤大师说:“可以。”
顾七问:“你究竟是尤大师,还是虎老大?”
尤大师笑了,说:“在泉林山庄,站在你面前的,是尤大师,在老虎山的,是虎老大。”
“你已经拥有了别人羡慕的名气,有了别人难以拥有的一切,为什么还要去做一个马贼?”
“马贼?那是虎老大,不是尤大师。”
“我明白了。”
尤大师忽然站起来,拿起木架子上已生锈的铁剑,抚摸着,长叹了一声。
他说:“这把剑伴我已有三十年,从我出道至今,它已饮下无数人的鲜血,没有人血可以饮的时候,就会生锈,它毕竟不是神兵利器啊。”
顾七说:“你莫要被它喝了你自己的血。”
尤大师说:“那也是我命由然,怨不得别人。”
“那就,开始吧。”
顾七不想再废话,他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赢,对手有什么过去,有什么未来,他都不想关心。
其实他们的剑都很相似,都是很普通的铁剑,没有吹毛断发的锋刃,不是利钢精金的材料,没有多余的装饰。
尤大师站在棚子里,剑齐眉已举起。
顾七在斜风细雨中,右手握剑,斜指地面。
两人谁都没有先动。
一阵风雨打来,顾七却没有任何知觉,他的眼中只有尤大师。只是忽然之间,他感觉手中的剑好重,他好像忘了
该怎么去挥剑。
风雨一点一点在击打着顾七,他却不能有任何动作。
因为,他忽然看不到尤大师了,目光的尽头,只有一段剑尖,他知道尤大师明明就站在那里,自己却怎么也看不到。
顾七眨了一眨眼,尤大师的轮廓又清晰了起来,只是,很快,他又看不到了,不过那一段剑尖却很清晰。
再一眨眼,他甚至能看到尤大师修长的手指。
顾七知道这是为什么了。
不是雨水的原因。
而是,他好像已经和那把生锈的铁剑合二为一了,就算自己看得很清楚的时候,自己也完全没有机会拔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