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到了深处,杨寰宇竟然如同身临其境,内心随着琴声而悲怆,随着琴声而怅惘…
好不容易琴声收敛,他止不住深深叹息出声。
“一年春华成霜鬓,几度红尘终相忆。
只叹霜华凝多情,天涯尽头流光去。”
就在他叹息出声之时,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响起,接着又道:“既然你能够循声而来,看来是造诣不凡之辈,又是精通音律之人,数十年来你还是第一人。如此,老夫便为你再弹一曲…”
杨寰宇浑身一震,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得一声巨雷轰鸣,刹那间刚才的哀思一扫而空,昏沉的天空倏然风起云涌。
“风雷引!”杨寰宇惊呼一声,这雷声他太熟悉,虽然比之嫣然弹奏的强悍不知多少倍,但是他还是听得出来。
那老者听到杨寰宇的惊呼,微微一震,而后琴圣愈演愈烈,操操切切之间,如闷雷、如轰鸣…
一时间,浓浓的压抑几乎逼近极点,杨寰宇差点没能支撑得住。
压抑的气息越来越浓,杨寰宇突然长啸一声,而后从怀中取出玉箫,深吸一口气,心神稍定后,一曲杀伐之音奏出。
他之所以用杀伐之音,完全是因为老者琴声中浓浓的战意,不自觉引起了他心中的好胜之心。
天际瞬间变得波谲云诡,箫声中杀气突然增强,天空蜂拥的乌云冲撞舒卷,如同两军对垒间的攻守之势。
两相对峙许久,突然传来那老者的声音道:“有杀气无杀意,收发自如,难得!难得…只不过,这似乎还不够…”说话间,琴声中战意更浓,乌云突然翻滚起来,似乎意欲压下山顶。
杨寰宇大吃一惊,连忙催动真气,杀伐之音进入高、潮,顿时天际浓厚的乌云一分为二,其一化作千万凶狠猛兽,在箫声的指引下不断咆哮,冲向那另一边翻滚的乌云。
另一边的乌云在琴声的指引下,竟然化作一条十数里长的黑色巨龙,怒吼着向千万猛兽冲击而来,巨龙张开大嘴,不断吞噬着那些猛兽。
杨寰宇心神为之巨震,身躯连晃了几下,差点没能站稳。
只不过一会儿工夫,天空中就剩下一条三十余里的巨龙,那些猛兽完全被吞噬干净。
杨寰宇脸色略显苍白,显然这一阵自己输得很彻底,他本想放弃,但是突然听得那巨龙一声咆哮,声音中让他感觉到了一股暴戾之气。
他心中一动,暮然间箫声一变,一股微弱的祥和气息淡然散发开来,缓缓向空中升腾。
箫声如余音绕梁,化作薄弱的祥和气息,不断在空中聚集。
渐渐的,空中的祥和之气变得阳和浓烈,很快就在那暴戾咆哮的黑色巨龙的周围形成一片祥云。
受到祥云的影响,那暴戾的黑龙慢慢的安静下来,同时身上的戾气也渐渐消散。
就在这时,那老者苍凉的声音又道:“好一个祥和化戾气,可惜你的火候未到…”说到这,幕然一声大喝,琴声如炸雷破开苍穹,那黑色的巨龙突然变得无比愤怒,仰天巨吼一声,而后庞大的无比的龙身不断的翻腾,原本在它周围的祥云转瞬消散。
杨寰宇浑身一颤,如遭重击,不觉吐出一口鲜血。
也就在这时,琴圣戛然而止,天际中翻腾的巨龙瞬间消散,化作虚无,山峰顶上的天空重现适才的昏沉。
琴声停下,杨寰宇长吁一口气,却见石廊中的老者双目微闭,静静地坐在石墩上,似乎在领悟着什么。
过了许久,老者缓缓睁开双目,轻轻吐出一口气,道:“小友好高深的造诣,想不到数十年不出,世间竟然已经出现如此修为的年轻人…祥和…祥和…小友可否赐告适才吹奏的箫曲出自何处?”说话间,人已经站了起来,注视着杨寰宇。
这老者的身形极为高大,发鬓如霜,面色却红润如婴孩,剑眉朗目,脸型俊美,而且虽然年纪不轻,但是看上去没有一丝老迈之态。
杨寰宇被老者看得浑身震动了一下,感觉这老者的目光似乎能够看穿自己,他连忙收敛心神,对着老者深深一礼,道:“小可冒昧,打扰了前辈!”说着,想起刚才老者的问话,又道:“小可适才所吹奏,乃是小可家传《天雷八音》中的杀伐篇和祥和篇。”
“天雷八音?”老者微微皱了一下眉,突然问道:“小友可是姓杨?”
杨寰宇精神一震,道:“不错!小可杨寰宇,不知前辈为何有此一问?难道前辈认识小可的先辈?”
老者抬头看着阴沉的天空,说道:“只不过是当年年轻在江湖上行走之时,听说过‘天雷八音’…”说着,突然又问道:“小友适才一语道出老夫的琴艺,难道小友认识太白顶史家之人?”
杨寰宇刚才听出老者弹奏的正是《风雷引》,心中一直猜测着老者可能与史家有何关系,此时听老者问起,听他说道:“小可认识一位姑娘,她的确是太白顶史家之人,小可曾听她弹奏过《风雷引》。敢问老人家和史家有何关系,为何…”
“呵呵!实不相瞒,老夫史清河,也是史家之人,只是…唉!往事不说也罢…”老者苦涩道。
杨寰宇心中微震,他曾听嫣然说过,她们史家自从数十年前遭逢大变之后,便保持一脉单传,但是却从未听她说过眼前这老者的名字,难道这老者是史家大变之前的人物?若真是如此,那岂不是嫣然的曾祖一辈?
史清河老人似乎想起了什么,目光静静地看着远处的雪山,久久不发一言。
杨寰宇心中思忖着其他事情,因此也未曾打扰。
良久,才听史清河老人说道:“小友既然与史家后人有旧,可否告诉老夫史家如今的境况?”
杨寰宇沉吟了一下,暗想既然这老人是史家的前辈,而且听他刚才的口气,似乎在这深山中已经隐居数十年,想来是不知道自己后人的情形,于是简要说了出来,因为想到史清河老人的身份,他并没有隐瞒琴圣的事情。
史清河老人听着,神色变得极为哀伤,喃喃自语道:“唉!一切都是因我而起,若非我当年一意孤行,史家也不至于如此没落…”
杨寰宇未能听清楚,但是他可以断定,史清河老人定然与嫣然所说的当年史家遭遇的大变有重大关系。
突听史清河老人叹声道:“按照小友适才所言,史慕容当是老夫的曾孙…”
“什么?这…这…”杨寰宇惊呼一声,没想到史清河老人的辈分如此高,他若是琴圣的曾祖,那么此时岂不是已经百余岁高龄,算来和魔佛神尼还是同一时期的人物。
想到这,他突然明白过来,刚才听史清河老人的琴圣,虽然弹奏的也是《风雷引》,但是他觉得史清河老人弹奏的琴声远非嫣然所能比,而其中的区别却不是功力修为的差距,而是心境上的领悟,同时他觉得嫣然弹奏的《风雷引》似乎走入了一个误区,却没有将《风雷引》真正的威力发挥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