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过那高低适中的木门,只见里面左右各开一门,正对面开着一个极大的窗户,大窗两侧还各开了一个小圆窗,这几个窗透入的光线把整房子照得通透。房子内茶几、橱柜器具一应俱全,看来这房子既是厨房又是客厅了。
杨寰宇把包袱放下,正要坐下,只见老农从壁间的小橱柜里取出一个茶壶和一包东西,走到杨寰宇面前道:“小哥请坐吧,此时正是回民封斋期间,而且天色还早,没有到日落时分是不得开灶煮食的。小哥是外来客人,自是例外,不过小老儿陋处此时就只有这些充饥之物,小哥暂
且用来果腹。”
说着把那包东西递给杨寰宇,又道:“这是回民食物,叫作糌粑。”
杨寰宇听了老农的话,早生出许多疑问,只是此时实在饿得难受,心想还是先解决肚皮问题吧。
此时,只见那老农所说的糌粑原来是一种青色的炒面,正要说话,那老农又指着那着茶壶道:“这是酥油茶,小哥想来也没见过这东西吧,不过此时距离日落还有一段时间,小哥就将就一下吧。”说着双手动了起来。
只见老农取过一只木碗,装了把糌粑到碗里,从茶壶中倒了一点酥油茶,又抓了一点盐,用筷子在碗里搅动起来。搅了几下,送到杨寰宇面前道:“这是回民最常食用糌粑的方式,小哥尝尝看。”
杨寰宇看得一呆,见碗里的炒面已被搅得稀烂,暗道:“好好的炒面为何要搅得稀烂才吃呢?”不觉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接过了碗,夹了一块放入口中,顿觉满口溢香,猛吃了几口,然后满脸惊讶的看着老农,道:“老人家,这是什么炒面?怎么那么好吃,香味那么浓郁?”
“呵呵,这是回民的主食之一,酥油糌粑,小哥请慢慢用吧。”老农呵呵笑道。
杨寰宇实在是饿极了,一口气吃了几碗酥油糌粑,老
农一直微笑着看着他狼吞虎咽,不时还露出和蔼、慈祥之色。
直待杨寰宇把那包糌粑都吃完,老农才开口道:“小哥可是意犹未尽,如果不够尽管说。”
杨寰宇看着狼籍的桌面,不由俊脸一红,一脸歉然道:“实在对不起,小可太失礼了。”
“呵呵,小哥不必客气,适才听小哥说要到边陲寻亲,不知寻的是什么亲人?”这老农似乎总是那么慈祥可亲。
见老人这般和蔼亲切,杨寰宇低头沉吟半响,黯然一叹,只得说出自己父母亲人皆为人所害,自己千里迢迢从扬州出发到普洱寻找从未见面的叔叔之事,但他没有说出父母为何遇害以及自己身份。
老农听后一阵唏嘘,深觉眼前这孩子命途多舛。
于是,两人开始攀谈起来,后来谈到老农何以与回民居于一处之事,只见老农老目含泪,仰头想了半响,似有无限伤心之事在回忆。过了一会儿,道出了自己一番经历。
原来,这老农原是荆州人氏,姓龚名实之,只因三十年前的一场兵灾,把老农的三个儿子都抓了当壮丁,在打仗中三个儿子相继战死,老伴因痛失爱儿也从此一病不起
。老农在老伴死后,也因为略通医术而被强征为随军大夫。
老农在军中呆了几年,战争也结束了,可是回到家乡时,发现家乡之人早在几年前为躲避兵祸而逃走异乡了。无家可归之下,流浪到了江南,就在江南呆了数年。后来跟随一些到中原做生意的牧民跑到塞外,然后遇到当地回民大迁徙,也就跟了去,此地便是回民迁徙之地了。
杨寰宇想到老农的悲惨遭遇,又想到自己现在的状况,不由得感慨万千,对老农同情万分。想起刚才老农说的与自己有渊源的话,原来意思是说他在江南住了几年。
最后杨寰宇又问起老农何以要等日落才能生火煮饭一事,以及老农所说的回民封斋之事。
老农又呵呵一笑,打破原来伤感的气氛。又向杨寰宇解释了一番。
原来,此地是距离桃源县不足五十里的一处回民聚落,这里的回民其实是近数十年前由西南边陲移居来的游牧民族,只因那时连逢战乱才定居于此。
而那封斋却是由于此地回民信奉伊斯兰教,按照伊斯兰教的习俗,每年的回历九月,每个成年回民都要把斋,即从日出后到日落前不得进食,直到回历十月一日“开斋”后才恢复正常饮食。自十月一日起,欢庆三天,家家宰
羊、牛等招待亲戚朋友,并做多种食物庆贺“开斋”。
这回历十月一日在藏民称为“过年”,由于此地回民受中原文化影响较深,逐渐习惯了中原的春节,故而改藏历新年为“开斋大会”,其实质与过年无异。
正好杨寰宇经过数月的跋涉,到得此地时正值回历九月十九,故而正处于回民封斋时期。
老农随回民居此多年,早已习惯这种习俗,故而入乡随俗,也就遵守起封斋习惯来。
到此时,杨寰宇才将心中疑团解开,两人正谈着,不知何时,太阳已经渐渐西斜。老农看了一下天色,不由得兴奋起来,竟然手足舞蹈的绕着杨寰宇转了两圈,然后开始在灶台间忙活开来。
突然,右侧门户响起了敲门声,接着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道:“龚爷爷,我阿大可以坐起床了,你快去看看他。”这话杨寰宇可听明白了,只因这话使用汉语说的。
一听这话,就见老农神色一喜,边开门边道:“苏莱曼,你阿大坐起来了,快带我去看看。”说着一把拉开了门,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回族女郎满脸堆笑的站在门口。
这女孩一身蓝色回装,肤色白净,长得娇俏艳丽,头戴绿色嵌金边的短盖头,把一头秀发抱了起来。
此时,这少女看见了坐在桌前的杨寰宇,不由看得一
呆,上上下下打量了杨寰宇一阵,向老农道:“龚爷爷,这位汉家郎可是你家客人?”这回族女郎的汉语讲得倒也非常流畅。
老农呵呵一笑,答道:“不错,这位小相公是我家客人。”说完又呵呵笑了一声,道:“苏莱曼,你的汉语可是越说越好啦。”
那回族女郎只顾着瞪大一双俏眼看着杨寰宇,听见老农夸赞她,不觉俏脸一红,低下了头。可是又偷眼瞟了一眼杨寰宇,忙又低下了头,俏脸更红了,竟做出少女忸怩之态。
那老农并没在意,只是催促少女快走。
杨寰宇想着左右也无事,倒不如跟着去看一看吧。于是也随着老农身后走去。
走出来一看,只见几乎每个圆房子的烟囱都冉冉升起了炊烟,那些缓缓而散的炊烟于那夕阳的余晖相映成一幅和谐、祥和的画面,再融入这山清水秀的风景,杨寰宇心中暗自惊叹为人间仙境。
只觉得身处这种平和静谧之中,可以使人忘却心中的烦恼和殇怀,心中的戾气也随着荡涤干净。
这是一间多进的窑洞,窑洞向里纵深竟然有六七丈,两边各开三间房间。此时在第一进右间房间里,只见木板
床上背枕坐着一位面色枯黄的中年回民,床边还坐着两个回族女人,其中一个正是那头戴绿色盖头的回族少女;而另一个是一位头戴黑盖头的中年回族妇人,那老农和杨寰宇则站在另一边。
此时,老农双眉微蹙,脸上稍有疑重之色,只因床上那位中年回民虽然能端坐起来,但病情却不见好转。
再看杨寰宇,此时也现出不解之色。原来,杨寰宇自幼多病,箫圣夫妇常常请到一些各地名医为他诊治,但总是不能把他的病根解除。因此,自打八岁那年,因大夫诊不出结果来而使父亲大怒后,杨寰宇便时常翻阅医书典籍。
此时,见这中年回民的脸色,以及口吐涎沫、双目昏眩的症状,分明有严重的肺萎;再看他说得没两句话就虚汗淋淋,又体瘦腹胀不思饮食,分明是阴虚阳绝和脾虚涨满的症状。再加上他常年卧床,每逢雨天关节就疼痛难忍,一定是中湿骨痛,这一身数病确实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