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叔?”少年特有的清脆声线,带着惊喜。
徐礼艰难地睁开酸涩的双眼,布满血丝的眸子循着声音的来源望过去——穿着纯白色的运动装的少年端正的站在车窗外,他胸前挂着银色的白金十字架项链,左耳上的耳钻闪着冷冷的光,让人觉得高贵冷漠。黑色的短发被风轻轻吹抚着,额前细碎的刘海刚刚垂到眼睛上方,扫着那深邃的眼睛。薄薄的嘴唇微微张开,面有喜色,像是寻回了遗失多年的宝贝。
“真的是你!礼叔,好久不见。”
少年欣喜溢于言表,生动又俊俏,看着他的眼神期待又羞涩,徐礼回望他,不大有记得。但会叫他“礼叔”的只有一个人——季秉源,季家真正的幺儿。
季秉恒不是季老帮主唯一的私生子,但却是唯一被他推出来挡明枪暗箭的儿子。季秉源比季秉恒和季秉呈都要小的多,徐礼从大太太手里救下他的时候才14岁,这是徐礼入狱前半年发生的事。
季秉源的出现让众人哗然,如果不是他母亲死于意外,他的存在也许要等被季老帮主指名继承全部遗产时才会被发觉。他的出现对疯狂厮杀多年的大太太和季秉恒都是致命的讽刺,大太太斗了那么多年,才知道自己一直守着的丈夫原来最爱的另有其人,他最爱的丈夫为了那个女人和野种,不惜推出季秉恒也要保全他们母子,所以这么多年她私底下的小动作他不是不知道,而是默许,他要的就是两败俱伤的结果。这个疯狂迷恋权利和爱情的女人,在被丈夫抛弃多年之后,再一次充满仇恨。
她恨,恨他的背叛,恨他的欺骗,恨他的利用;恨他当年不顾一切的追求和逝去无法追回的青春。季秉源成为她心中的一根刺,日日夜夜扎着她,吃不下睡不着,不能安生,只有拔掉这颗刺,毁掉男人背叛伤害她的证据,让男人也尝到撕心裂肺的滋味。
相比之下,季秉恒要冷静的多,被人当做旗子的感觉并不好受,特别是被自己亲生父亲丢出去死,但他羽翼未丰,尚不能成大器,只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这些年他早已练就了不动声色的本领,明里暗处伪装的面面俱到。季秉源的身世只有三个人知道,他,大太太,季秉恒,除了他,另外两个动动指头,他唯一爱过的女人留给他的宝贝就会成为过去,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大太太的失控和季秉恒的冷静,让老爷子多年平衡的秤略微倾斜。私下把他招回老宅子里,威严却带着疲倦,褪去黑道逞凶斗勇的光环,他不过也只是个无力的父亲,语气说是命令,不如交换来的贴切,“帮帮你弟弟,送他出国读书,你要钱和人我都给你,叔公那边我去说,你以后做什么我都不再管。”
季秉恒那年二十岁,还稚嫩,多么划算的一比买卖,他笑了,眯起眼睛,浓密的睫毛掩盖住其中的戾气,“父亲,好的。”您是多疼爱他啊?您唯一认同的儿子!
徐礼接到季秉恒的吩咐立即赶往季秉源的住处,临近郊区的一间老宅子,不好找,胜在隐蔽。徐礼那时还年轻,有朝气,身手矫健,敢拼敢搏不要命,他单枪匹马在大太太众多马仔的刀下救出季秉源,把他扛到肩上一口气狂奔数里。
少年很瘦弱,怯怯生,只知道嘤嘤哭泣,哪有一点男孩子的样,丝毫不招徐礼喜欢。
徐礼在搏斗中受了皮肉伤,不重,可要放任着血流不止,还是要出事的。徐礼带着旧人哭泣不止的少年找了处不需要登记的小旅馆暂时住下,价钱不贵自然也好不到哪去,整个房间透着一股子霉味,只有一张桌,一张椅,一张床。徐礼把少年放下,发现他身上沾着血迹,仔仔细细检查一遍,没有伤口,长舒一口气。
徐礼的刀伤在手臂上,救季秉源下意识的挡刀动作,少年当时吓到尿裤子,哆嗦着身子把头紧紧缩在臂弯里躲在桌下,孬种的不行。走到厕所,简单用水冲一冲,把伤口边附着的血块和秽物冲干净,随手抽下搭在铁丝上的毛经,用开水烫了一下,草草包扎好伤口。他着实累坏了,少年虽然瘦,但也是实打实的男人,徐礼走回房间,一头倒在床上就要睡,想到什么,扭过头对着缩在墙角的少年交代几句,“源少爷,我是恒少爷派来救你的,你暂时不要出去,躲一阵子就好,等会儿我出去给你买点吃的,你还要些什么到时候再告诉我,写个清单,我怕记不住。”
少年咬着嘴唇,像是在害怕,手指不安的绞着,声音好似猫叫,“谢谢,你……还在流血,不管会恶化的。”
徐礼扭过头,正眼看他,斜斜的刘海适中的刚好从他眼皮上划过,长长的睫毛眨巴着还挂着泪珠,泛着水的眼睛仿佛在说话,小巧的鼻子高度适中,粉色的小脸,白玉娃娃般的清秀少年……不,更加要向少女一点。
具体的过程徐礼忘记了,入狱后他总是这样,记性不大好,只是他和少年在破败的小旅馆里,呆了3个月,他照顾了少年整整3个月还是大概有印象的。不知道何时少年不再怕他,而他也接纳了少年,少年实在是听话乖巧又单纯,符合年纪的美好。他们一起洗澡,互相搓背,其实大多数都是少年为他服务;一起吃饭,少年吃的少,每次一半就饱了,他会把剩下的一半吃掉;他们躺在同一张床上,少年睡觉发梦总是喜欢拽着徐礼的衣角,“礼叔”“礼叔”的喏喏乱叫,徐礼有了当做兄长的错觉和责任感,他会抽出空闲的手,摩擦少年的脊背,安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