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矜见她眨着眼睛听他说话,心里早就软得像一块丝绒柔绵,“我穆矜此生—若教林姑娘受辱、受气、受委屈,便教我化作齑粉飞灰,永不——”
黛玉忙喝住他,“你这人好没道理,初见便惹出你这种狠话来,罢了,我可不敢再和你朝面。”
穆矜仍是半跪在那,皱着眉头,眉眼冷厉。
黛玉知他真心实意,无非是因他说得露骨,教人难为情,才故作恼怒。
可是眼下真发了脾气,又有些后悔,只是放不下脸面找补。
黛玉道,“我去看看李夫人。”
现下她知道镇国公府何以如此殷勤,亲自去荣府接她,大开正门迎她,迎合她吃茶的口味,无非是为了穆矜嘱托。
因而心里也不怕李夫人,起身便要向外走。
刚走半步,就觉自己的裙摆被人拽住了。
黛玉低头,便见穆矜跪在那里,一双挽弓御马、纵横捭阖的大手轻轻拽住了她裙摆。
再细看,便看他眼中含泪。
黛玉慌道,“你快起来,我上辈子还人家的眼泪,你这辈子还我的眼泪不成?”
“穆矜此心,可昭日月,此誓天地为证,绝不作假。”
黛玉强忍着羞意,点了点头,轻声道,“我知道的。你快起来。”
她知道,他此生是为了她来的。
就像她前生孤苦流离,是为人还泪偿债一样。
他穆矜为人,是为了她。
这样,世上就有了一个绝对真心真意待她的人。
在贾母心里,宝玉和贾家才是最重要的。
到后来,贾母可以断然舍弃自己,只怕自己的丧事坏了宝玉的亲事。
在宝玉心里,全天下女儿都一样重。
从前她便同宝玉为湘云的麒麟,为宝钗的金锁,怄了多少气,流了多少泪。
直到两人因手帕定情,黛玉自觉与他人不同。
可她尸身未冷,宝玉便能听着袭人的抹黑劝解,转了心肠。
如此多情,如此薄情,可真教人齿冷。
现下不同了,她也有人惦着念着护着。
就像王夫人和贾母待宝玉一样。
穆矜见她颜色和缓,忙起身。
穆矜低头,觑着她脸色,问道,“可站累了?可口渴了?肚里饥饿吗?我教人带回的冻顶乌龙,你吃着可喜欢?还是你喜欢吃什么喝什么,或者女孩子家的钗子胭脂,你可都要告诉我。”
黛玉噗嗤一笑,“你拿我作小孩子啊。”
穆矜笑道,“你现在才十四岁,可不就是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