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闻言坐了起来,衣衫半解,露出了红肿的肩头。那人急忙跑过去道:“公子别怕,我是小王爷派来的。公子赶紧穿上衣服随我来!”

谷雨含着泪回头望,沉声道:“出什么事了?”

那人慌忙解了谷雨的身上的绳子:“幸好来得不晚……我们派人放了把火,公子快随我们走吧!”

谷雨走到窗边,只见外面火光冲天,照的天空如同绚丽彩霞一般。火光照亮了他的眉目,凛凛似有剑光。“替我谢过小王爷美意,但我决定留在这里,为小王爷做一件事。”

那人大惊,看向谷雨道:“可是大司马他……”

“所以麻烦你给我找个藏身之地。”谷雨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他找到我的。”

五月二十二日,鸾凤行宫突然发生大火,几乎一夜之间将后院所有宫殿烧为灰烬。在这场大火中,杨府上下烧死的不计其数。太夫人卧病多年,亦在这场大火中受了惊吓,最后忧惧而亡。民间皆传言是宣明皇帝的魂魄所为,一时闹得人心惶惶。杨诚为定军心,于二十五日为其母举行大葬,请京都名僧为其母超度,并要求全城缟素,为太夫人祈福。

杨氏权盛,而且确具帝王将相之才,因此前来祭奠的达官贵人络绎不绝。杨诚也考虑到安危的问题,因此在大门处设了重重关卡,来人一律要经过四道检验。那灵堂就设在前厅,杨诚因为哀伤过度,正歪在内殿休息,因此只有他的弟弟杨阆跪在灵前谢礼。来人虽然很多,但是极有秩序。杨阆眼见一群京都世家公子走上前来,慌忙下拜去还礼,等到抬起头来,却忽然看见吊客之中独有一人没有跪下,那人一身素服,头系白带,如临风玉树一般,面容俊秀,气度更是高贵。杨阆怕闹出乱子,慌忙走上前去低声道:“这位少爷,有什么话后堂来说。”

杨诚在帷幕后面慌忙抬头一看,却一下子脸色大变,原来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这几日正派人满京城寻找的温谷雨。谷雨冷冷一笑,大踏步冲过去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刃来,杨诚身子踉跄一退,那短刃已经直直刺入了他的胸膛,鲜血顿时喷溅在三尺白练上,有女客尖叫一声,中间的帷幕被人撞到在地,堂内顿时大乱。杨诚也是多年征战之人,只因为事出突然,又担忧自己的幼子,这才被谷雨一刀刺在胸口。他翻身扣住谷雨的手腕,咬着牙将短刃从谷雨手里夺了过来,谷雨拼尽全力躲了过去,身子一歪,那匕首便刺进了他的腹部。谷雨咬牙吼了一声,反手便将匕首从腹部生生拔了出来,然后拼尽全力将杨诚刺倒在地。杨阆慌忙护着两个幼童向后堂退去,看见谷雨追过来,大喊道:“不准伤害无辜幼儿!”

谷雨浑身是血,大踏步走上前去拽住他,一刀便将他刺倒在地上,再回头看去,只见杨家的两个夫人大哭着紧紧抱住怀中的幼子,瑟瑟抖成一团。谷雨红了眼眶,一把将血刃插在灵案上,高喊道:“我是大将军温顾朗的弟弟温谷雨,杨诚杀了我的兄长,我今日是为他来报仇的,与你们不相干”!

杨诚独霸一方,却转瞬化为刀下亡魂,众人一时都惊呆在原地,被谷雨的气势所迫,又听闻是闻名京都的朝华公子,竟没有一个敢冲上前来。慌乱的人群里跑出来一个人,正是将军何蒙。何蒙指着谷雨喊道:“你们怕什么,还不快杀了他,为你们两位主公报仇”!

却说杨家有一个家仆姓丁名义,当年为杨诚从死人堆里救出来,最是忠义豪爽,一听这话立即冲了上来,众人哄然而上,谷雨眼见已前后无路,一脚踢翻了身旁的火盆,整个灵棚瞬时变成了一片火海,众人慌忙四处散去,何蒙也趁势跑了出来,只听外面一阵哒哒的马蹄声,一件血衣触目惊心地挂在大门一角。

谷雨从马上跌落下来,奄奄一息,道:“杨诚已死,你快调兵,取回你们陈家的江山吧。”

陈信之屈膝将他抱了起来,轻声道:“为什么这么相信我?”

“因为我相信我大哥看人的眼光。”谷雨微微一笑,嘴角流出一丝血迹:“这偌大的京城,他只交了你这样一个朋友,想必你也有值得他赞许的地方。”

鲜血沾湿了陈信之的衣袍,谷雨握住他的手,恳求道:“我活了十六年,所爱的人一一离开人世,到如今已经孑然一身……你既是我大哥的朋友,便是我的兄长。如果我逃不过这一劫,请你代为照顾高起和如意,此恩此德,不胜感激。”

他说着握紧了他的手,道:“我……问你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