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俊呵呵一笑,从外头转进堂内,坐在李泰对面,自己给自己斟了杯茶,呷了一口,慢悠悠道:“重为轻根,静为躁君,是以君子终日行不离辎重。殿下欲行大事,建万古流芳之功业,当沉心静气,岂能以身轻下?”
这是《道德经》里的一句话,意思是厚重是轻率的根本,静定是躁动的主宰,因此君子终日行走,不离开载装行李的车辆,虽然有美食胜景吸引着他,却能安然处之。
在这里道出,那便是讽刺李泰心浮气躁、追根究底了。
李泰怒哼一声,不满道:“以为本王没读过《道德经》?若论别的本事,本王或许敬你几分,但是论读过的书,你子差得远了!”
房俊心情不错,就跟李泰逗趣:“殿下还真是轻浮啊,陛下与赵国公。宋国公等勋臣言谈之时,尚且客客气气的称呼一声对方的爵位以示尊敬,殿下不过是区区一个亲王,却对在下这个新进的越国公言语喝叱、颐指气使,难道就不觉得有所不妥么?”
李泰生生被他给气笑了,不屑道:“呸!老子乃是一品亲王,封地在魏,虞舜夏禹所都之地也,岂是区区南蛮越地可堪比拟?当真是让志的嘴脸,指甲盖大一个越国公,也能翘起尾巴不可一世?你也就这点出息了!”
房俊不以为然:“咱们可不一样,你是生得好,摊上一个好爹,一手打下这锦绣江山,你毫无功劳坐享其成,反而不知羞愧大言不惭!下官这可是实打实的功勋换来的爵位,您瞅瞅这外头挂着的玉米,用不了几年便可以推广下,所有大唐百姓尽皆多了一种高产粮食,这是何等丰功伟绩?”
李泰气得横眉竖眼,怒道:“老子当年编撰《括地志》,博采经传地志,旁求故志旧闻,详载各政区建置沿革及山川、物产、古迹,风俗、人物、掌故等,煌煌巨着,功劳岂是了?”
“殿下谬矣!诚然,殿下编撰之《括地志》五百余卷,规模浩大文采斐然,为陛下划分下十道提供了充足的依据,然而其不足之处却显而易见。”
“放屁!《括地志》纵然算不得千古奇书,但字字句句皆是汇聚名家之言,有何不足之处?”
“听听,殿下您自己都了这本书不过是汇聚名家之言……据微臣所知,《括地志》引地理书籍四十七种,博采众家之长而为己用,其中引《汉书》四十八次……郦道元所着《水经注》,其最负盛名之《三峡》便是引自晋朝盛弘之《荆州记》,而《括地志》不少文章又引《水经注》,大家你引我、我引你,那么敢问殿下,《括地志》之意义何在?”
“……放肆!混账!”
李泰气得眼珠子瞪得滚圆,恨不得拔出刀子来一刀将这个混账给宰了。
其实他自己也明白,《括地志》的文献价值其实并不高,更多还是因为当时李二陛下有意改立他为储君,所以号召朝中一干大儒杂七杂澳编撰成书,以为他李泰的政治成绩。
可即便事实如此,那也是他李泰直至目前最大的成就,被人得如此不堪,岂能不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