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大家依旧面色惊疑,很是不忿,他又续道:“此人既死,敌军入寇碎叶水的消息便再也无人得知,吾等只需装模作样的向着碎叶水的方向跑上一圈,然后回禀薛司马,发现了敌军之踪迹……这等大功,岂非凭白得来?”
兵卒们相互观望,却并未有多少喜悦之情。
残杀袍泽已然罪在不赦,如今又贪墨军功……纵然神不知鬼不觉,却也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
有人嗫嚅一下,问道:“若是那支斥候有人存活……”
话说一半,他自己也意识到这是一个极其愚蠢的问题,赶紧闭嘴。
一支斥候小队,人数最多亦不过五六十人,挡在数万大军面前……那根本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既然所有人都死光了,那么他们说阿拉伯人是他们发现的,谁能质疑?
届时,功勋自然降临到他们头上……
但是说不上有多少喜悦,关中儿郎血气方刚,宁向直中取、不向曲中求,他们奢望功勋,那能够让他们加官晋爵,得到丰厚的赏赐,却绝对不愿意喝着袍泽的血,踏着袍泽的尸骨,将本应属于袍泽的功勋野蛮抢夺。
这与盗贼何异?
长孙校尉面容转冷,一字字道:“吾乃长孙家子弟,一言一行,皆是为了家族荣耀!尔等若是心有不忿,意欲为这个死掉的斥候鸣冤,那便是与长孙家作对!可曾考虑清楚?”
麾下兵卒齐齐一震。
长孙家是何等庞然大物?那是他们只能仰望的存在,既然这件事牵扯到了长孙家的层面,他们这些小人物就算有着一腔热血,不肯随波逐流又能如何?
长孙校尉看着众人沉默不语,知道自己这一番软硬兼攻、恩威并施的做法收到了效果,这些人将不得不保持沉默,只要再吃掉这一份军功,便再无后顾之忧。
当即命令自己的心腹将郑三娃的尸体拖走处置干净,然后对众人道:“上马!”
众人沉默着遵从命令,纷纷跃上马背,在长孙校尉的带领下往碎叶水的方向狂奔了百余里,然后折回去,返回弓月城。
薛仁贵走进大帐,摘下头盔随手放在桌案上,伸手解开领口捆绑甲胄的丝绦,抄起桌案上的茶盏灌了一大口凉茶,长长的吁了口气。
太阳早已落山,但是白日里的余温仍未散尽,就连脚下的土地都蒸腾着热气。然而到了后半夜,凉风乍起气温陡降,好似从盛夏一步迈入了深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