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大没小!
房俊怡然不惧,毫不退缩:“赵国公只为泄愤,可眼中还有律法否?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任何犯罪都要以其所造成之后果以及初始之动机来量罪,刁文懿罪无可恕,然其初始之动机乃是劝谏陛下勿要时常出宫微服私访,白龙鱼服本就是身涉险地,身为臣子予以劝谏,有何不对?只因其劝谏之手段有误伤陛下之虞,故而该死,却又怎能迁怒于其家眷,诛其三族?”
“白龙鱼服”是《说苑·正谏》之中记载的一个典故。
据说当年吴王夫差意欲出宫,与百姓一起饮酒作乐,伍子胥谏曰:“不可!昔白龙下清冷之渊,化身为鱼,一个叫豫且的渔人射中其目。白龙上诉天帝,天帝曰:‘当是之时,若安置而形?’白龙对曰:‘吾下清冷之渊化为鱼。’天帝曰:‘鱼自然是要被渔人之所射也,既然如此,豫且何罪?’夫白龙,天帝贵畜也;豫且,宋国贱臣也。白龙若不化身为鱼,自然不会被豫且所射伤。今弃万乘之位,而从布衣之士饮酒,臣恐大王有豫且之患矣。”吴王夫差听了谏言,不得不作罢。
同样的道理,皇帝若是白龙鱼服,那就有被渔人射伤之危险,身为禁卫的刁文懿予以劝谏,有什么错呢?
错的只是他的方法罢了,但若是因此诛杀其三族,令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往后陛下白龙鱼服,置身于险地,还有谁敢直言犯谏?
长孙无忌一脸愤然,正欲再说,便见到御案之后的李二陛下摆摆手,沉声道:“辅机勿要再说,刁文懿其罪当诛,不可饶恕,不过房俊之言亦有几分道理,刁文懿只是错在劝谏之手段而已,立即将其明正典刑,罪不及家人。”
房俊赶紧一揖及地,大呼道:“陛下仁爱宽厚,英明神武!”
其余大臣们一看,这本来就是什么大事儿,只不过长孙无忌与房俊杠上了,大家不便插言而已,既然陛下的态度如此清晰坚决,那还有什么可计较的?
“陛下宅心仁厚,万民之福也!”
一致交口称赞皇帝的仁慈。
长孙无忌面色铁青,只能僵在当场,一言不发。
在他看来,皇帝这是明摆着拉偏架,不公平啊……
李二陛下自然也注意到了长孙无忌的脸色,心中到底不欲这位肱骨之臣太过尴尬,抬手制止了大臣们的歌功颂德,大声道:“明年开春即将东征,皆是朕会御驾亲征,统御百万大唐虎贲,荡平高句丽,建立万世不朽之功业!届时,会诏谕太子留守长安监国,所以,朕打算重新任命东宫署官,以便将来辅佐太子监国。”
大殿上顿时静下来。
太子,乃国之根本,作为皇帝的继承人,一举一动都牵扯着无数人的利益。自从前几年的储位之争尘埃落定,眼下若是没有天大之变故,太子的地位依然稳若泰山,只等着继承这锦绣河山。
如此一来,东宫之署官便成为无数人眼中的香饽饽,因为只要成为东宫署官,就意味着与太子建立起了君臣之义,从此便是太子的班底,日后太子登基,自然会重用这些潜邸之时便鞍前马后的心腹。
政权之延续,素来都是朝争之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