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内厅堂轩阔,光洁的地板铺着坐席,置有描漆案几,几个人跪坐于案几在之后。
顾璁微微躬身,歉然道:“年迈之身,精力不济,路上耽搁了时辰,诸位勿怪。”
在座者皆是江南士族各族中的话事人,即便是不族长,亦是族中砥柱。不过顾璁年高,威望显着,众人皆客气道:“顾公客气,还应注意身体才是。”
顾璁与诸人客套一番,对着主位的萧瑀笑道:“昔日与国公一别,岁月荏苒,不觉已十几载。国公风采依旧,只是老朽已行将就木,惭愧惭愧。”
萧瑀微微将身体前倾,左手虚引,请顾璁落座,展颜笑道:“老哥可是在嘲讽于某,这些年尸位素餐,只知吟风弄月却不问实事?”
顾璁笑容微微一僵,这是在讽刺我不安分,平生事端么?旋即笑道:“能够诸事放手,才是天大的福气啊!似吾等老朽去日无多,却依旧还要为子孙后代的前程谋划,岂非可怜?”
你萧瑀能忘了亡国之恨甘于作一只门下走狗,咱顾氏却是想要当狗都没那个资格!不辛苦经营,如何对得住子孙后代?
这两人初一见面,笑容可掬却暗藏机锋,厅堂内的气氛顿时严肃起来。
待到顾璁落座,萧瑀挺直背脊,环视在座诸人一眼,沉声道:“诸位皆是江南乡梓,往日多有交情,萧瑀亦不惺惺作态。江南是江南士族的江南,本人亦认可这个共识。但是,江南也必须是大唐的江南,谁若是贪心不足,想要将江南卷入滔天巨浪之中,令江南百姓俨如屠刀倒悬,吾萧瑀第一个不答应!”
堂中诸人面面相觑,都知道萧瑀是被皇帝逼着来江南的,却不料一见面,萧瑀的态度便是如此坚决!
一锦袍青年对萧瑀的言辞颇不以为然,大大咧咧道:“宋国公言过了吧?江南形胜,吾等家族世代繁衍于此,何须听从朝廷之乱命?宋国公想必年事已高,这些年久居京师,便将自己也当作北人了,莫非已忘记萧氏之祖宗?”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萧瑀头发都要气炸了,狠狠瞪着这个锦袍青年,阴沉沉道:“何方之犬,敢在老夫面前狂吠?”
袁氏族长袁朝才是大儒袁朗之弟,此刻冷笑道:“此乃踵为公卿之王氏子弟,雪庵先生的从子王琦。”袁朗向来鄙视王氏,作为袁朗之弟,自然言语之间毋须客气。
这王琦乃是琅琊王氏族人,大儒王雪庵的从子,王氏人才凋敝,这才让尚未而立的王琦代表家族前来。闻听袁朝之言,顿时怒道:“老匹夫,焉敢辱我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