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李二陛下才算缓过神来,摆了摆手,把惊慌失措的太医们统统撵走。
他这病已有些年月,名医延请不少,药方换了无数,却始终不见好转,可见必是顽疾,毋须对这些太医撒气。
房玄龄立在堂下,见李二陛下缓过气,这才稍稍放心,温声道:“魏徵直言,下皆知,陛下何必与那老货一般见识?江山万里,社稷千秋,陛下还应舒缓心率,保重身体才是。”
李二陛下气道:“某岂会不晓得这道理?可某就是气不过!”
就在刚刚朝会之上,魏徵那老儿呈上一份奏疏。
《不克终十渐疏》!
“臣奉侍帷幄十余年,陛下许臣以仁义之道,守而不失;俭约朴素,终始弗渝。德音在耳,不敢忘也。顷年以来,浸不克终。谨用条陈,裨万分一。陛下在贞观初,清净寡欲,化被荒外。今万里遣使,市索骏马,并访怪珍。昔汉文帝却千里马,晋武帝焚雉头裘。陛下居常论议,远希尧、舜,今所为,更欲处汉文、晋武下乎?此不克终一渐也……”
洋洋洒洒上千言,列数李二陛下今年“不克终十渐”!
这一份直言进谏的名篇《不克终十渐疏》,指出李二陛下的志业与贞观初年相比,在十个方面都出现了今不如昔的变化,求治之心锐减而骄逸之心渐萌。
若是单单如此,李二陛下尚不会大动肝火,让他怒不可遏的,是这道奏疏的最后一段话!
“夫祸夫祸福无门,惟人之召,人无衅焉,妖不妄作。今旱之灾,远被郡国,凶丑之孽,起于毂下,此上示戒,乃陛下恐惧忧勤之日也。千载休期,时难再得,明主可为而不为,臣所以郁结长叹者也!”
祸福不是定,全是人自己招来的。不犯错误,不吉祥的现象不会生!现在旱灾遍及全国,佞臣在陛下身边蠢动,这是上出的警告,这也正是陛下提高警惕努力治国的时候。千载一时的好机会错过了就不容易再遇到了。像陛下这样圣明的君主,本应该有所作为,而现在不去努力,这怎能不使我忧虑苦闷,叹息不止呢!
这简直是将李二陛下今年的所作所为批判得一无是处!
最近魏徵身体不佳,鲜有声,李二陛下惬意得不行,终于没有这老货在耳边聒噪,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舒坦!
可特么谁知道,这老货不是不吱声,在家等死了,而是在憋大招!
一道奏疏,便惊动地!
差点没把李二陛下给气死!
太过分了!
“此田舍翁,眼中只有正直之谏名,岂有朕乎?”
李二陛下暴跳如雷。
房玄龄默然不语。
李二陛下蹦跶一会儿,翻来覆去将魏徵骂得狗血淋头,却现大殿里唯有自己的声音,房玄龄连附和一句都欠奉,不由渐渐冷静下来。
“爱卿莫非也以为魏徵的有道理?”
李二陛下神情不善,你房玄龄也要跟魏徵学,跟朕做对不成?
房玄龄微微沉默,沉声道:“其实,陛下心里是很清楚的,何必问老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