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铭很想说“钱我来出”,可话到嘴边就打住了,他现在已经不是以前那一掷千金的阔少,他家被抄家了,家宅及京城所有商铺全都抄没,别说那些商铺,就是眼下这宅院,现在连一根草都不是他们的了,他有心拿东西去典当换钱都是不能。
但陆铭还是洒脱地笑了笑,宽慰道:“别着急,我借钱也帮你把伤治好,我京城若干狐朋狗友,其中有不少是喜欢仗义疏财的,江湖救急没问题。我找他们
,很快就能借到钱给你疗伤治病的…”
“我不要你的钱!”叶知秋低声说,只是简简单单一句话,却斩钉截铁。
陆铭顿时无语了,他知道叶知秋有骨气,或许说死要面子,从来不愿意从自己这里得到哪怕一文钱的接济。以前如此,现在依旧如此。
治疗外伤瘫痪,除了要找到有本事的名医,其中花费恐怕也不是一笔小数目。若是花费巨大,不仅陆铭自己不好意思老是从朋友那借,叶知秋更不会愿意,他知道陆铭家的处境,怎么可能同意陆铭替他借钱来砸这无底洞。
陆铭眼珠转了几下:“要不跟你们刑部衙门说,看衙门能否预支俸禄给你看病?”
“我受伤瘫痪的事情,只要让衙门知道,我不仅得不到预支的俸禄,还会因受伤不能履职而被朝廷强迫致仕退休。一旦退休,我就没有俸禄收入了。我全家老小都得饿死!”
陆铭顿时明白了,为什么叶知秋死活不让他去叫郎
中来医治瘫痪。就怕因此引起一连串的连锁反应,会引起更坏的结果。
大明官吏的薪酬待遇可算得上历朝历代最差的,包括官员的退休,一旦退休,一文钱的退休金都没有。因此官员一般都会赖在岗位上想尽办法不退休。哪怕已经七老八十了,只要还能走得动,死皮赖脸也呆着,就是为了那可怜的一点微薄的俸禄。
叶知秋的俸禄是家里唯一的收入来源。如果叶知秋没有了俸禄,加之叶知秋若是瘫痪在家,无法劳作,更没办法出去挣钱,说一家老眼睁睁饿死也不为过,难怪他一把抓住自己,死活不让他去叫郎中。
陆铭点点头,一屁股坐在了一堆书上,岔开两腿,仰着头思索办法。
叶知秋则坐在交椅上,面若死灰瞧着地,一言不发,头上的乌纱软脚帽和下巴的山羊胡都一直在簌簌颤动,额头冷汗珠子一个劲往外冒,或许是疼痛,更或许是绝望。
陆铭问:“到底是谁要杀你?你跟人结仇了吗?”
“我没与人结仇啊!到底谁要杀我,我当真不知道…”刚说到这,叶知秋忽然想起了什么,迟疑片刻,这才说道,“莫非…莫非是锦衣卫千户卢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