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半,在两艘走舸护卫下,一艘遮洋船顺江而下,很快来到七号码头,许多人欢呼:“月生老师来了!”一下人潮涌向码头。
两艘走舸先靠了岸,跳下了几十条彪悍的大汉,都穿着一身黑衣,原来是保安公司的员工。这些人围了一个扇形,那遮洋船才拢岸。
搭好跳板,先上岸的是二十多个青年男女,一个比一个俊秀,让许多旁观的人都喝了一声彩。看来这些就是月生老师的弟子了。
接着上岸的是几个青年书生,都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偏生里面夹着一个麻面汉子,煞了风景。
陆绍珩迎上前,那麻面汉子远远就招呼道:“呦呵,今天怎么惊动了陆主编大驾?”
陆绍珩笑道:“听说你柳敬亭光临上海,敢不相迎?”
柳敬亭道:“别,这个我可不领情,你还不如说,是来迎文坛青年领袖张岱张公子,比迎接我靠
谱呢。”
张岱也笑道:“麻子,少来那套,我就算去拜见陆主编,都得排队呢。这个自知之明我有。”几人都笑起来。
张岱走向前和和陆绍珩见礼道:“陆兄,看来半年没见月生,您这也是急着相见啊。”
陆绍珩见张岱神采飞扬,忽然惊讶道:“张主编,您,您怎么把头发也剪了?”
想陆绍珩和李易在西湖见张岱,那时张岱还是含蓄内敛的佳公子,现在张岱已经是大名鼎鼎的《新青年》报社主编,也是文坛执牛耳者,文风犀利,闻名四海。
不过这张岱却变成了短发。虽然比开荒团战士的平头略长些也有限。虽然看着清爽,可是毕竟惊人。这可是大明,不是西方,也不是后世。
张岱道:“陆兄不也是短发?这有什么稀奇。”
陆绍珩道:“那可不一样,我在时尚的上海,你看上海,满大街有几个长发的?你那可是守旧的
南京。”
柳敬亭插话道:“看来陆兄你是忙人,别的报纸你不看啊。你没见《新青年》在和其他几大报开战?论的就是这头发是剪还是不剪。由头发扯到其他,向恶俗开战,热闹得很。现在陆兄到南京,满大街的青年人,几乎都是短发,谁耐烦打理那么长的头发?”
张岱道:“那些守旧派就是老糊涂,就知道嘟囔那几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那指甲不剪了?也不洗澡了?孝顺不孝顺,和头发有什么关系。现在欧洲人都是短发,他们就都不孝?大明留了几千年长发,就没有逆子?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事非扯到一起。我们国人,是该醒醒了,以后必须就事论事,实事求是。”
陆绍珩举起大拇指道:“张主编高论!你应该早来上海,给咱司令讲讲,这样咱司令就不用被一大帮将领胁迫了。”
张岱一惊,道:“居然有人敢胁迫司令?”
陆绍珩道:“怎么没有?前两天司令被大家
强制剪了头。马上就要受降大典了,司令作为军队代表,居然还是长发,这穿上军装,哪有新军的样子?好在司令虽然不愿意,还是被大家硬给剪掉了长发。”
张岱赞道:“剪得好!司令是新时代的楷模,怎么自己能成为守旧分子?现在南到广州,北到京师,凡有志青年,谁还留着这马尾巴头?剪头不剪头事情不大,大的是一种和旧时代决裂的风貌。我中华要走向世界,先从剪头开始!我给你讲个笑话:徐光启院长参加我们一个文会,被我们几个学子硬按着把头剪了,搞得徐院长几天没敢出门。”
陆绍珩一想像徐光启这老学究的囧样,不由得忍俊不住。
陆绍珩、冯梦龙、柳敬亭、张岱等人,都是相熟的,自不用互相介绍,几人正自说笑,忽然那边一声欢呼,陆绍珩举目望去,却是月生姑娘,娉娉袅袅下了船。
王月生身着白色狐裘,系一条紫色纱巾,越趁得眉目如画,秀色可餐。
其实王月生谈不到什么绝色,只是中上之姿。可是这少女天生媚骨,一颦一笑,莫不有惊人魔力。
她站在岸边,星眸流转,岸上每个人都觉得月生看到了自己。她伸出白嫩小手招了招,大家都觉得月生姑娘在和自己打招呼。这种颠倒众生的手段,真是与生俱来,等闲学不得的。
这时那些献花的士子闺秀,都涌了过去,花被月生的弟子们接下,月生姑娘就和一些人亲切交谈。靠不上近前的,都对那些得近芳泽的人羡慕不已。
陆绍珩对王月生的交际手段,佩服得五体投地。这王月生站在哪,都是艳光四射,众人瞩目的核心。
现在上海已经人满为患,可是月生一行,那可是香饽饽。陆绍珩本打算请月生一行到报社宾馆下榻,可是上海歌舞剧院不干,因为人是他们请来的,觉得必须由他们接待。陆绍珩拗不过,最终,王月生还是被他们接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