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起了原本想要割开她脖颈的手指。那只手颇有些无处可去,最后,便颇为体贴地替她理了理外褂的衣领,令寒风不至于灌入她的脖颈处。
“怎么……这么突然呢?”月彦放开她,扶了下帽沿。
“我是问‘如果’嘛。”优娜退开一步,笑得温和,“月彦先生就当我是在开玩笑吧。”说罢了,便重新拎起了酒罐子。
月彦心想,对于寻常人来说,这可不是能开玩笑的事情。看来这位留洋归来的大小姐,对世情还是所知甚少。
被她的问题一打岔,月彦竟然觉得就这样吃掉她实在是太可惜了。
原因无他,而是看着她的双唇说出“月彦先生”这个名字时的姿态,实在是轻柔又优雅,就像是新摘的天鹅羽毛飘落下来了,让人舍不得这份景色。
最后,他改变了主意,不再按计划于今夜吃掉她,而是很温和地说:“等一会儿车修好了,我就送你回家吧。”
他这么体贴,优娜心底很感动。
噢,好久没见到这么绅士的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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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月彦将优娜送回了宇喜多家的公馆。在公馆前的栅门处,月彦忽然问:“优娜小姐,你觉得这个世界上,有‘鬼’这种东西存在吗?”
“嗯?鬼?”
她回头一瞧,名为月彦的青年男子靠在车边,摘下帽子扣在胸前。他那双艳红的眸,像是一整片天蝎之火——所谓的尾刺上有着剧毒的火焰,那是只有在夜空里才会燃烧起来的东西。
“是。”月彦说,“食人的鬼。”
“有吧。”她说。毕竟世界上连魔王都存在,那存在个鬼王什么的也不奇怪了。
“如果鬼就在你的身旁呢?”他意有所指地问。
月彦想,如果宇喜多家的小姐是个聪明人,那她现在就该开始害怕,然后再也不见他了。
但是,优娜只是眨了眨眼,说:“如果他不伤害我,对我温柔以待,那我就会将他视作寻常人。鬼也好,还是其他的东西也罢,都是如此。”
月色很亮堂,也很清净,葵叶枯落的声音竟然在耳边清晰可闻。月彦笑了起来,走回了车门边。他用帽子朝她挥了挥,做出再见的手势,说:“下次见。祝你好梦,幸运的人。”
优娜也和他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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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之后,月彦隔三差五会在夜晚到访。或是提前拍无线电报,或是请门房捎带口信。他就像栖息在黑暗之中的贵公子一般,热衷于夜间的娱乐,譬如那些西式的舞会、华族的联谊、总是满座的文剧。
月彦是个商人,优娜猜他白天定然是忙于公司事务。偶然一
问,果然如此。他在白天被困于工作,几乎没法外出。有时与西洋刚来访的客人谈生意至天明,白天里又只能休息了。
活的简直像个昼伏夜出的吸血鬼。
不过,他很乐意将夜晚的时间分给优娜。来访的次数多了,宇喜多公馆的仆人们也都熟识了这位彬彬有礼的年轻绅士。不仅如此,连优娜那为侯爵叔父都对此小有耳闻了。
好在月彦的背景似乎也相当不错。他拥有一份偌大家产,除却没有从政这个遗憾之外,倒也能配得上侯爵家的小姐。所以,叔父并未阻拦。
一来二去,华族的社交圈里,便常常能瞧见二人出双入对。继而,无数爱慕过优娜的男青年——那些或富贵、或贫穷的,银行家,年轻伯爵,落魄小说家——他们的恋心,都在东京海湾内破碎得不成样子了。
这一晚,月彦又来访了。门房已经与他很熟识了——这位近似小姐的恋人的男子,每次到访宇喜多家都会给仆人相当阔绰的打赏。
“我这就去请小姐。”门房说。
未多时,那位令月色都为之退避的美人便走下了公馆前的楼梯。她戴了一顶白色的宽边帽,上头压了一朵仿丝绸的鲜润玫瑰。旁人看到她,只会这样想:像太阳一般耀眼的东西,确实可以令月亮为之失色。
“今天晚上去哪里呢?”优娜问月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