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芥如海藏千山
…
自别了墨干城后,卫君子一纵千里,在辨识了多个方向,沿途穿越了数个迷阵之后,终于安安稳稳地落下身来,站在了一座山谷口外,又是接连转过几个山角,连人也未见一个,就已对过数次口令,而后在几乎山重水复之时,忽又拐过一个山角,眼前顿时柳暗花明,就此豁然开朗…
山深谷远,木石掩映之间,错落着一座座其貌不扬的大小军帐,军帐之外涂覆有黄绿色的漆料,融入山色之中,乍见之下难以辨别,若非卫君子近在咫尺,只是从高空粗粗掠过,不加细看,还真不定能够察觉到此间真实情况。
卫君子臭着一张脸,来到了居中的一座最为高大阔广的军帐之前,一边伸手掀开布帘,一边早已没好气地嚷嚷开了:
“心隐,我道联根本驻地,倒是叫你搞成了一副
龟壳一般,进出一趟,费了我多少功夫,魔族真来,外面的那些放君子不防小人的布置只怕是不堪一击。依我看来,还不如索性摆开阵势,光明正大,看他云相小儿敢不敢来…”
自陈心隐被推举为道联盟主之后,旁人大多改了口,遇见他时,恭恭敬敬地称他作“盟主”,但也有些与他关系莫逆之人,并不爱受拘束于此,称呼一切如昨,至多也只在人多之时,才歪着脑袋,捏着鼻子献上一下敬称。
“卫君子,道联羽翼未丰,时候未到,怎可为逞你我一时之气,陷众人于魔盟的兵锋之下?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敌进我退,敌强我隐,保存有生力量,才是持久胜战的关键所在。”
案牍之后,陈心隐抬起头来,见是卫君子前来,便不再端着盟主姿态,惬意地伸了个懒腰,揉了揉两眼侧边胀得生疼的太阳穴,随口规劝道。
他当然知道卫君子的性情如此,刀子嘴,豆腐心,只是习惯性地发发牢骚而已,并非刻意针对于他,
更何况他们相识得早,如今还算相得,当面之时,向来都是有话便说的,也无需太过于顾忌什么。
其实陈心隐性情恬然,倒很是享受于与旁人的关系随和,一如经年老友般自在,而不喜那一套上下尊卑、媚上喝下的讲究,只是拗不过妖族胡长老等一群不开化的老古董坚持说礼不可废,尊卑不可除,甚至不惜犯颜以死进谏,这才无奈接受,成了被人供奉起来的盟主,长此以往,手底下的盲目崇拜者日益增多,他自忖被捧上神坛的日子已是不远的了…
“唉,我又何尝不知道联弱于魔盟,只是心有所感,忍不住说上几句,这持久战,不知将久到何年何月…”
卫君子叹了口气,自己寻了一张椅子瘫下,他虽喜嘴硬,轻易不服于人,但现实的残酷,力量的不足,即使是他,心中也未免时常出现悲观之想,不知前途的光明尚在何方。
“卫君子,其实你也不必太过于长他人志气,自道联成立以来,三年蛰伏,未与魔人大规模交战,而
以轻兵灵活骚扰为先,令其疲于应付,暴跳如雷,便有找不到我等主力决战。如今我等积蓄的底蕴已经不浅,再配上层出不穷的科技武器,很快我们便可与云相掰一掰手腕了。”
陈心隐乐观地说道,他自然立有幕府谋士,以白子为首,为他分去无数忧愁,省了他的许多功夫,但道联诸事,千头万绪,少不得都要汇聚到他这个盟主的案头,供他裁决,他若贪懒,事事不管,全权交由白子去办,只怕胡长老等老辈人物又要出来捶胸顿足,劝谏他不可将盟主权力尽放,更不可将道联事务视作等闲。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的十六字诀,我如何不知?张局高瞻远瞩,在昔日众说纷纭之时断然提出此策,如今看来,的确大有奇效,若是依着那帮狂热主战派的想法,当初就不顾一切去与魔人决战,只怕我等不入黄土堆中,即已被深锁于铁窗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