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太子的举旗造反,就犹如凭空在暗黑的森林当中升起了一堆血红的火焰,天下但有异心从魔之辈,十有八九,都积极响应,不再隐藏。
他们或是前来投靠太子,或是索性口称呼应太子,实则自立门户,裹挟万千民众,割据一方,仿佛只在转眼之间,帝国便已烽烟四起,危如累卵,崩溃与逃杀,指日可待。
皇帝虽贵为九五,自有神明护身,也是因此而不得安宁,那在向日因滥用药石而摇摇欲坠的皮囊,如今更是弱如蒲柳,迎风便倒。
他每每于夜间被惊醒,回想起梦境之中前军惨败
,大军覆灭,太子率军攻入帝都,篡位得逞,将自己遭幽禁终生的惨淡终结,一摸身后,皆是一片涔涔濡湿,仿佛才从水中捞出,口干舌燥,实在是苦不堪言,又无人可供倾诉,才知何为高处不胜寒…
“来人!”
皇帝再一次从睡梦之中惊醒,他大口喘息,几刻钟过去,心情才得以平复,于是披衣而出,来到寝宫门外,才见侍奉自己的内官业已强撑不住,软软地靠在了门外睡去。
“啊!圣上吩咐,老奴该死,老奴该死…”
这内官爬在地上,连连叩头,请罪不止。
他年老体衰,侍奉皇帝已有多年,始终都是忠心耿耿,分毫不差。他素来小心谨慎,多年以来甚少出过差错,然而如今年岁大矣,精力原本衰颓,又在近些时日随皇帝而难以安眠,还不忍去说,原打算强撑着服侍完今夜,就去寻找可靠之人暂替,哪料到人力有时尽,他未能撑到天明,就已疲惫睡去。
“唉,你忠心耿耿,何罪之有?帝国有今日之祸,皆朕之罪过,你且起来罢。”
皇帝淡淡地苦笑一声,并未怪罪。
“啊!圣上乃是天子,英明神武,岂能有错?上天从来无错,错的是老奴服侍不周,未能及时得知圣
上醒来,错的是那叛臣贼子,不思报效,反生狼子野心。”
内官心中惴惴,不顾一切地替皇帝开脱道。
所谓天子之德才,乃是得自于天授,圣上如此自罪,他一介匹夫,何德何能,岂能承受得起?
“呵,倒不忙替朕说好话,朕之德行,从前不知,今日还能不知?你速速派遣人手去请来…”
经历一场生死攸关的变故之后,皇帝侥幸得还,对于自身的安危已是看得淡薄许多,是以对于内官之言,他不置可否。
然而对这大汉帝国,对万万千千拥戴着他刘氏直系的百姓,他依然深怀愧疚,一念及他日水深火热,他的心中就苦痛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