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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语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陈心隐放眼望去,这在上古足以堪称为繁华的临阳城中,此时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萧索与凄凉,不说是人间地狱,也差相仿佛了。
他与熊娃二人神为之所夺,也不顾自己的这番救助行动,其实只不过是杯水车薪,难解其渴,心中一心一意,只想着能多救得一人是一人,能多救得一时是一时。
慈悲之心,只关乎缘起之时,而无关结局!
然而这份救人的好心,不想却换来了小孩的诅咒,陈心隐心如刀绞,熊娃瞠目结舌,二人一时皆愣,心中苦痛,不知该与何人倾诉。
人说童言无忌,陈心隐自知面前这位面带怨毒神情,将他们视作弑亲大仇的小孩,所言即所思,他的心中必然也是如此想法。
陈心隐在扪心自问,他从落日峰中逃离之时,难道就对此刻所发生的惨象一无所觉吗?
风起于清萍之末,云成于草木之间,他深谙道术,虽不曾专事修习过易数,可平素里在耳濡目染之下,多少能知一点卜算未来的奥义,他难道真对此一无所知?
不!
陈心隐无法欺心,他早已对世事的演化有所察觉,他们的离去,十之八九,能够使得情势败坏如斯。
小孩如饿虎般扑上前去,两只稚嫩的拳头,如雨点朝着陈心隐的身上落去,打了半晌,直打得自己的双拳肿痛,也兀自不肯解恨。
他又退回两步,跪趴在地上,将食指插入喉间,脏腑当即便泛起了阵阵恶心,才刚饮下的清水,登时便如喷泉般从他的嘴里喷出。
他年纪虽小,已知不愿受仇敌施恩,待清水呕尽,险些将苦胆汁呕出,他才喘着粗气,从地上爬了起来,两道目光凌厉,仰视着陈心隐,却如俯视着他。
“你们都滚,我爷爷不想再见到你们。”
小孩这一番捶打,皆作了徒劳之功,他不愿再见仇人一眼,背对着二人,凄凉地跪在了老人的面前,痛哭失声。
陈心隐一句话也不曾反驳,熊娃亦深深的垂下脑袋,一言不发,直到小孩恸哭,他们才魂不守舍地继续朝前走去,而在临去之前,熊娃将手中剩余的清水皆留在了原地…
“熊娃,我们真的做错了吗?”
陈心隐不自信地问道,他知道熊娃人虽小,却懂事,能够给他建议。
“陈大哥,我也不知道。”
熊娃摇了摇头,双手不自觉地握紧了胸前的彤弓弓弦,他只知道入山狩猎,何曾想过会面临如此尖锐的问题?
头顶之上,双日凌空,可行走在烈日下的二人,身上却仿佛正经受着彻骨的严寒…
这是一种由内而外的凄凉寒意,即使身外有三昧真火炙烤,也难以感受到丝毫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