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非要杀了二人不可?边某跟高、封两个其实根本没有任何怨仇?!如果不杀他们,姓王的小子怎会对边某紧追不舍,边某又何必像条狗一般仓皇逃命…..”失魂落魄般,他对着皇宫自言自语,压根儿不管有没有人听。
亲兵们唯恐边令诚的啰嗦招来追兵,谁也不肯接他的话茬,低着头,尽量加快战马速度。边令诚却毫不自觉,歪着头恋恋不舍地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的皇宫,叹了口气,又继续道:“当日杀封常清,其实不是边某的主意。高力士那厮做了亏心事,怕王明允崛起之后报复他,所以就想斩草除根。封常清不肯给他帮忙,他就稍带着把封常清给恨上了。而李亨那厮,之所以选择袖手旁观,也是因为封常清持身太正,迟迟不肯接受他的拉拢。那件事上,从始至终,边某其实不过是个奉命行事的小卒罢了。姓王的不敢找李亨报仇,又奈何不了高力士,却偏偏追着边某不放。这不公平,不公平!”
“既然不是您老的主意,您老怎么不跟王明允解释一番!您老要是早解释清楚了,咱们这会儿又何必
东躲西藏呢?!”被他啰嗦得实在受不了,一名亲兵皱着眉头反驳。
“咱家倒是想解释呢,可也得有人肯听啊!”边令诚立刻翻了脸,冲着亲兵低声怒吼,“咱家先是被李隆基留在长安城送死,然后又被孙孝哲当做阶下囚监视,好不容易熬到孙孝哲滚蛋了,咱家跟昔日的同僚又重新联络上了,李亨小儿却约束不住手下…..不对,他不是约束不住手下。他是故意不约束。边某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他想要边某死,他早就想要边某死。当日让边某留守长安….”
猛然想到一种可能,边令诚带住坐骑,满脸惊恐。杀高仙芝和封常清的事情,李亨在其中也有份儿。他们后来想利用安西军对付孙孝哲,当然要找个人出来顶罪。所以当你李隆基父子两个出奔,那么多文臣武将不留,偏偏把自己一个太监留下来阻挡叛军。而现在,为了向王洵示好,又表面答应自己戴罪立功,实际上却对安西军的行动听之任之。
无论李隆基、李亨父子是否真的这么想,至少在此时此刻,边令诚相信自己已经猜到了所有真相。他一辈子用阴谋诡计对付别人,当用怀疑的眼光检视自己的境遇时,便越来越“清楚”地发现,自己落进了
一个惊天陷阱。偏偏这个陷阱他看穿了,也无法破解。偏偏他现在往哪里躲,都脱离不了陷阱的覆盖范围。
莫非天下之大,真的已经无边某容身之地了?!越想越绝望,越想越绝望,边令诚居然不愿再逃,只想痛痛快快给自己来个了断。几个亲信不忍眼睁睁地看着他坐以待毙,又拉又劝,好不容易才让其放弃了死志。前方路口,却又被一群溃兵跟堵了个结实!
“李铁枪死了,李铁枪死了!铁锤王一招就打死了他,连人带马都劈成了两半儿!”有人一边跑,一边发出绝望的哀号。
“陌刀兵,陌刀兵。铁锤王自己带着陌刀兵冲进城里了。安五爷被他砍死了,徐将军也被他砍死了。刘老将军带人去顶,连半柱香时间都没能挺住,被亲兵抬了下来!”溃兵们七嘴八舌,将安西军的战斗力无限夸大。
李铁枪、安守荣。徐节和刘进忠都死了?!念叨着几个熟悉的名字,边令诚浑身开始打冷战。这四人都是燕军中有名的猛将,号称能空手搏杀虎豹的主儿,今天居然全都死在了王洵之手。那王明允,天下谁人还能挡得住?!
“留守大人有令,所有人向朱雀门附近集结,不惜一切将敌军堵在皇城以西。大伙不要乱,咱们的人是敌军的三倍,只要站稳脚跟…..”另外二十几名衣甲鲜明的将士策马而至,手举令箭,冲着溃兵大喊。
“狗屁站稳脚跟。他张通儒怎么不自己站到前头去?!让我等去陌刀下头送死,他自己好收拾行李跑路,当我等是傻子么?!”
“对,要去你们自己去,爷爷不伺候了!”
“爷爷要回家,爷爷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