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前走,崩溃的迹象越明显,失去战意的士兵丢掉兵器,顺着敌军的攻击方向,亡命奔逃。而崔乾佑麾下的幽燕精锐则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身后,用割麦子一般将他们割倒,然后再纵马踩上去,将尸体踩成一堆堆肉泥。
到了此刻,战争的胜负已经毫无悬念。或者说,从二十余日前两军刚刚发生接触的那一瞬,悬念就根本不曾存在过。崔乾佑之所以大步后退,既不是因为畏惧房琯的才名,也不是因为粮草辎重被民壮们所烧,他之所以费了偌大力气,将房琯从灵州与庆州的交界处,一步步引到坊州来,是为了一战全歼唐军主力。让灵武小朝廷即便有高山大河所凭,也找不到足够的士兵参与防守。
毫无疑问,他成功了。没有任何军事才华的房琯,身上的傲慢与固执却一点儿不比大唐的其他官员少。几乎像一头傻狍子般,添着猎人故意撒在地上的盐粒儿,一头扎进陷阱。黄帝陵前一败,再想逃回灵州,就得奔行六、七百里。即便房琯能侥幸逃出崔乾佑
早已在暗中布下的天罗地网,沿途中,也有骑墙观望的地方武装,迫不及待地用唐军将士的脑袋向崔乾佑交纳投名状。
“抓书呆子!”“抓书呆子!”一名身穿都尉铁衣的幽州将领大声叫嚷着,率队横冲直撞。周围的唐军将士不敢阻挡,纷纷让开去路。而他们的人数实在太多,队形又站得过于密集,一时间,竟无法完全逃散。铁衣都尉撇了撇嘴,手起,刀落,带起一片血光。
“凿穿,凿穿!凿穿了直接去抓姓房的书呆子。别在这些人身上耽误功夫!咱们过会儿有的是时间割首级!”另外一小队幽燕骑兵呼啸而过,大声向同伙发出提醒。脚下这种待宰羔羊,杀多少都没什么意义。真正的大鱼在不远处的楼车上,虽然笨了一点儿,傻了一点儿,好歹也是一任宰相。
“凿穿,凿穿!”周围的幽燕骑兵大声响应,放弃身边闭目等死的可怜虫,继续向唐军队伍纵深处穿插。他们几乎受不到什么像样的拦截,此刻唐军的人数反而成了最大的阻碍。即便从背后刀砍马踏,也需要花费一点儿时间。更何况偶尔还会遇到那么一、两个吓傻了连转身逃命都不敢的家伙。
“要命的闪开!挡路者死!”铁衣都尉知错能改,立刻调整战术,带领麾下弟兄向前猛攻。
身后的渔阳精锐见样学样,纷纷放弃收割头颅,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凿穿唐军大阵上。如此一来,周围的唐军败得更加狼狈。为了给敌人让开道路,甚至不惜将跑得慢的自家袍泽推倒在地。
“这些废物,软蛋!”铁衣都尉催动坐骑,不屑地将挡在面前的一个背影撞翻。然后横刀斜拨,从背后抹断另外一人的脖颈。天空中的阳光瞬间暗淡,随即又瞬间亮得刺眼。他猛然抬起头,发现周围已经没有了唐军。而正前方不远处,却有一名花白胡须的唐将,擎着杆长槊,徒步向自己冲了过来。
“来得好!”铁衣都尉大喜,双腿用力夹紧马腹。将军的头颅虽然不如房书呆值钱,但肯定远远超过普通士兵。反正是搂草打兔子的事情,不用怕耽误太多功夫。
胯下坐骑被夹得长嘶一声,骤然加速。身体向飞一样,从半空中向花白胡须唐将撞去。眼看着前蹄就要踹中花白胡须的胸口,却不料对方猛地一闪身,居然抢在被踩中前的瞬间避开了马蹄,随即左臂前推右臂下压,借着转身闪避的势头,一槊捅向战马的小腹
。
“当!”铁衣都尉探臂挥刀,替坐骑挡下了这一刀。没等他直起腰,花白胡须的第二槊已经又刺了过来。这回目标是他的后腰,槊锋上的寒光冷气逼人。铁衣都尉将身体向侧面歪了歪,让开要害,同时再度催促坐骑发力。凭着人和战马的娴熟配合,他躲开了这致命一击。却被侧前方捅过来的三杆木矛同时找上,小腹、大腿、小腿同时洞穿,整个人被从马鞍上挑起来,高高地架上了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