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初刻,黑夜尚笼罩着整个石门,这本该是万物具息的时候,但燕军布防的各处要塞,却十分活跃,大军紧张的调动着。
李邽手下州兵逐渐撤出防守,而慕容德带来的精兵,也慢慢的补充替代,加固着各处布防。
这一切,都进行的十分井然有序,犹如千年的古井,忽经微风拂过,不起半点波澜。
在石门外驻扎的袁真,虽然时刻派人盯着燕军,但是对这一切,却还是不知情,他还一厢情愿的以为,明日只需率军再猛攻几次,便可将石门的残军击破。
所以,这一夜,他让手下将士好好的睡上了一觉,养足精神,只为天亮之后一战定输赢。
袁真的想法自然不错,三路大军围攻石门,也是毫无破绽,但唯一不同的便是现在把守石门的燕军,不再是历经数战,已然不堪再战的李邽部将,而是新来的慕容德。
黎明破晓,两军帐内,都燃起了阵阵炊烟,为即将开始的激战,奏响了开头。
约半个时辰之后,进攻的号角吹响,晋军的攻势展开,一股一股的晋军像发了疯一样,朝燕军把守的要塞冲来。
激烈的交战,冷血的兵器,喷涌的热血,互相交融,也不知是热血暖了冷铁,还是冷铁寒了人心,两军将士不断的倒下,热血凝固,利兵废弃。
残酷的交战,使得每个士兵都变得疯狂起来,而晋军尤甚。
他们为了能攻下石门,已经付出了太多,而得到的却显得那么的不值得,这如何能使他们不疯狂。
但是战场之上,真正要胜敌,需要的不仅仅是不畏一死的勇气,更重要的是出色的谋略,料敌于先的智慧,显然,在后面这一层上袁真败了,他对燕军的估计,还停留在昨日,对于慕容德,他根本没有料到,而慕容德却对他知之甚详。
所以,结果很明显,袁真的数度强攻都失败了,石门还在慕容德的掌握之下,而晋军已然损失惨重,要想再度强攻,已是没有可能了。
在袁真看来,石门已是难以攻破了,这粮运又成了问题。
现在,袁真开始思考一个问题,是继续耗费军力,强攻石门,打通桓温预订的运粮通道,还是放弃从睢水运粮,改从他途。
对此,袁真自然不敢自作决定,于是他再一次派出传令兵,前往枋头,去询问桓温的意见。
信使派出之后,袁真便下令收缩大军,呈防守态势,在石门与燕军对峙。
几日之后,袁真派出的传信士兵来到枋头,见到桓温,将一切实情,禀告给桓温得知。
桓温知道袁真石门之战不利,难以使粮运畅通,不禁大怒,但是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嘱咐来人,命袁真务必再试,他也会派军前去协助袁真攻石门。
待那士兵离去之后,桓温的心中的想法便开始变得复杂起来,现在他有三个选择。
一是冒险一试,与慕容垂决战,胜则成功,不胜则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亦不失为英雄。
二是继续等待袁真攻破石门,只要攻下石门,他便有机会坐取全胜,成万古之业,这自然是他最想要的。
而三也是最坏的一种打算,那便是在形势不
利之时,率军撤退,虽然伐燕无功,但亦能保全大军,能够像以往一样,控厄朝堂。只不过他一心所想的大业,便从此遥不可期了。
桓温心里知道,近来大军频繁失利,形势对自己也越来越不利,他能选的,恐怕就只有第一和第三了。
若是桓温现在年纪是当年伐蜀之时那样的壮年,他也许会倾向于第一种,但是他现在偏偏又是临近甲子之年,虽有野心,却少热血,冒险之事,对于他来说,也许只剩下了幼稚可笑,毫无可取之处。
只是现在未到最后一刻,桓温仍然下不了决心。
而另一面,邓羌和苟池两人率两万大军,从洛阳直奔颖川,想要直袭桓温之后,现在离颖川已不过两日的路程。
邓羌对苟池道:“近闻慕容垂已连破桓温几次,看来桓温多半已难持久,咱们是不是加快行程,不然到时燕人说我有救援之名,而无救援之实!”
苟池笑道:“邓将军说得有理,这一路来,咱们已将沿途燕军布防,探得一清二楚,已能够向陛下交差了,现在若是再缓行而前,恐怕连汤都喝不到
了。”
于是秦军加紧进军,直奔颖川。
又是数日过去,邓羌等人已过了颖川,正在前往谯郡的路上。
这时,苻坚派往邺城的散骑侍郎姜抚已经到了邺城,觐见了慕容暐,将邓羌和苟池已率军入境的消息告知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