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事已毕,苻坚已不想再留在边境。他命令张平留守并州,而张蚝则带着并州的三千余大户前往长安。
这是釜底抽薪之计,张平不仅失去了张蚝这一员猛将,也失去了并州三千豪户。若再想兴起什么风浪,已是难如登天了。
可是张平现在却无法违抗,他本是苻坚案上的鱼肉,保住性命已然是万幸,哪敢还有什么奢求。
苻坚和一起出征的谋臣先行,邓羌、张蚝带着军民紧随其后。
一路往南,直到快离长安不远时,苻坚又动了心思。心想这次平定张平,虽说并不艰难,但也是他第一次作为天子亲征。如今大获全胜,又喜获猛将,实在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而自继位以来,虽说勤于政务,但似乎对天地上苍仍未有所敬意。现在正好在外,又出兵得胜,正该趁此机会去祠五畤,祷告天地,以护佑大秦江山永固。
这五畤设立在雍地,分别设有密畤、西畤、
下畤、上畤、北畤,各祭祀青帝、白帝、赤帝、黄帝、黑帝。
其中秦襄公作西畤,祭白帝。秦宣公作密畤,祭青帝。秦灵公作下畤、上畤,祭炎帝、黄帝。汉高祖刘邦作北畤,祭黑帝。
自汉立国,几百年间,历代帝王均奉时祭祀,从无断绝。苻坚虽自称天王,但仍怀有大志,想做这天下之主,如今天下祭器,秦国最全,这不是天命所归吗!
苻坚心思一定,立刻下旨,让一队人马回长安,取来一应礼器服饰,准备前往祭祀。
苻坚一路欣赏着大秦的大好河山,心中不禁汹涌澎湃,这关中形胜着实给了他一些安全感与自豪感。他想始皇能以关中之地统一六国,汉高亦以关中而成霸业,他难道就不能吗!
他深信,他可以,而且可以做的比始皇和汉高更好,他要做千古第一人。
他派回长安的属下很快便回来了,带着所有应该带的东西。这样的执行力,让苻坚很满意,他的胸中本就满是豪情,而在这一刻,似乎变得更加汹涌。
苻坚在祭祀五畤之后,仍然觉得不够,他还要继续向东,祭祀后土。
群臣虽然觉得现在河东郡并不十分安全,但苻坚岂是惧险怕危之人。他来到河东,祭过后土之后,已是天地皆祭,志得意满。
众大臣本以为苻坚会就此回程,谁知苻坚兴致未减,又生起了登临之意。要不是泰山如今在燕国境内,他可能上泰山祭祀东岳了。退而求其次,苻坚选了河东郡内的龙门山,聊慰心意。
苻坚率领众臣,登上龙门山,俯瞰这壮丽河山,不禁生出豪情壮志。向西望去,苻坚感慨道:“美哉山河之固!楼敬有言,‘关中四塞之国。’真不虚也。”
随行而来的权翼、薛赞闻言心思一动,心想现在苻坚志得意满,若不加以劝谏。恐怕苻坚会因一时之胜,而毁了以往诸多努力。
权翼进言道:“臣闻夏、殷之都,亦险固非常。周、秦之众,称于天下。然而最终却落得身窜南巢,首悬白旗,躯残于戎狄,国分于项籍,何也?不修德之故也。”
薛赞见苻坚并未露出不满之色,又说道:“
昔吴起对于魏文侯,以为‘在德不在险。’愿陛下深追唐、虞,怀远以德,山河之固不足恃也。”
虽然苻坚正在兴头上,被浇了冷水。但是他心里知道,这两人所说都是金玉良言。现在的大秦在燕晋面前,还显得太弱小,若是不修德化,那么灭亡之日,恐怕就不远了。
想到这里,苻坚突然大笑,说道:“二位爱卿所言,俱是为大秦着想,朕自然佳纳雅言。”
说完,苻坚又对身旁侍从道:“传令下去,即日启程,返回长安。”
等侍从离去,苻坚转身,再次望着东边的山河,心中说道:“总有一天,朕要混一六合,真正做这天下之主。”
长安,王猛家中又迎来了喜事,张玉为王家又添了个儿子。此时王猛正在张玉身边陪伴,和她说着些话。
虽然王猛一直用心回答着张玉的问话,但明显的心不在焉。王猛虽然尽力掩饰,但深深了解王猛的张玉,怎么会看不出来。
张玉轻轻道:“夫君还牵挂着远方的战事么?”
王猛道:“陛下早已平定张平,没什么好担心的。只是今年关中遭遇大旱,百姓又要遭殃了,陛下未归,有些事情不好处理,故而有些心不在焉,还请玉儿莫怪。”
张玉道:“夫君忧心国事,乃是百姓之福,妾身怎会不识大体。既然战事已息,陛下不日定将回程,夫君所忧,想来很快便可以得以解决了。如今何苦徒然劳心。”
王猛道:“玉儿所言正是,倒是为夫想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