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方(12)
神树天青,雪鹤绕鸣。驻足凝月,伸手可摘。此时白仙山才入夜不到一个时辰,便见山上寝室灯火寥寥,几乎所有人都在寐语之中了。见女子寝室外的一处石亭,慕梓安抚一双儿女睡下后,就一人行此独坐观星赏月,手中还不忘带着一本诗集。不知是否因慕梓的容光比往常婉秀些,惹得此刻蟾光羞怯,不敢当空依靠与她共读诗书。今夜从层层逶迤间吹面的山风骀荡,慕梓也懒得回去掌灯再至,将手中诗集收好,环眺目之所及处,轻澹道:“颢气无穷,万绿不秋。白仙山的风景,即使月色暗淡也能让人入神,只可惜身侧无良人做伴,枉然半分。”闭目舒气,轻唇悠悠,不禁念了一曲唐诗,“妆洗朝相待,风花暝不归。梦魂何处入,寂寂掩重扉。”
“哟…慕梓姐叹气思夫婿了?”李清曲不知何时已到了身后,同坐之际又笑道:“慕梓姐不愧对唐诗情之独钟,信口一念便如此应景,让妹妹难以不说佩
服二字呀!”
“呵呵…清曲妹妹乃当世女侠,姐姐能于妳面献丑的就是这诗词,不想还让妳打诨了。”慕梓本就出身诗书之家,又与李清曲十分友好,当也不谦虚了。
李清曲叹道:“晨裳与玉梅他们说好最多两个月就回白仙山,如今快四个月了仍不闻音尘。”慕梓泛忧道:“今山下逢乱世,或许他们为了避免麻烦而改道行之。言切,正因如此,祈望他们不要出意外才好!”
李清曲自幼便存安贫之心,以致性情悠闲乐天,见她笑语道:“放心吧慕梓姐!他们差不多有三年不闻外事,难逢下山入世,岂能不生玩心?”慕梓婉婉一笑,“看来我是杞人忧天了,他们个个武功了得,即使遇危也能安然而归。还是瑶月稳重啊…几个月未提一次此事。”李清曲浅笑道:“瑶月乃谢风流之妻,幼年又于青田师承大儒之学,亦非寻常女子可比。”慕梓悠道:“谢风流乃是白执掌都佩服之人,其妻何谈无才?”李清曲忆道:“我自幼随刘叔到双十,
后又于庐陵车马之地久居,其间见过江湖有名的游侠乃不可枚举。但论天禀一流者,惟张定边、白滢皑、时析岁、谢风流、李玉白五人而已。固然了,还有一些我不认识与不露锋芒者不算。”
慕梓眨眼一问,“谢李皆得意,那他俩的师傅岂不是天人也?”李清曲嚬笑道:“谢李的师傅,清曲未遇一面,因而不知。天道酬勤,师傅平庸亦能出高徒。呵呵…钱塘三文武就是代表了。”慕梓奇道:“妹妹如此一说,难道刘鹏君前辈的资质不如时析岁?”
李清曲望月叹笑,“依我一见应是这样的,但不敢保证他是否故意!嗳…我们不说这个了,今夜月色虽浅淡,星际确也借此争辉。此景若在山下探目必寻常不过,但于白仙山就百看不厌。”笑着,忽而忧目,“我幼年颠沛,祈望有茅屋为己遮风。等到醉雨山庄奢侈惯了,又留恋庐陵诗画。如今上了白仙山,庐陵风光记多少?”
慕梓淡道:“既然世间无安心处,何不等冯兄弟
再上仙山时,清曲妹妹与他商量就此住下。”李清曲叹道:“白仙山无欲无求,正是我夫妻俩向往之地!可旧情未报,故友之谊仍在,隐身江湖何谈容易?夜风渐冷了,慕梓姐随我回去吧。”
慕梓顾思不知语,莲步而行。
谢铁一行人中,除了白桑柔师姐妹外,其余的人已朝白仙山出发,当然包括初游江湖的柳藜。由于最近战乱不息,多条官道不通,一行人只能绕道而行,就此几乎走了两个月才赶至江州、黄州等地交界一间客栈。此地再直走不出三十里路,便可抵达去白仙山的路上。
遇夜,众人都已饱腹卧榻,但于客栈外的拱树下见有两高壮男子提壶对饮,二人正是谢李师兄弟。夜色皎洁,照映着他俩俊美容貌,先见谢铁慵懒一笑,“玉白啊…其实你此番随铁哥再上白仙山,我心里是有些不乐意的!”
李玉白微笑道:“不乐意?铁哥莫非是怪责我毫无主见?”谢铁直言道:“如今举义军的趋势已能左
右天下定局,为了战乱快些停息,玉白你应当有些作为了,而不是随铁哥一般聊以卒岁!”
李玉白正色道:“不满铁哥!玉白心中其实早有主张,只是心存犹豫罢了。”
谢铁漫笑道:“玉白何故犹豫?难不成是认为徐郎能力不足?”
未道先知,李玉白亦不诧异,应答道:“铁哥与我乃总角之交,玉白自也无须怕落人口实!天完皇帝仁义乃无可厚非,但毫无防范之心,怕会不长久。”
谢铁肃穆道:“铁哥倒认为正因如此,才会让手下安心跟随。我相信徐郎乃天命之子,若真有歹人想将其取代,这才是真的不会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