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22）

脱里的性情与刀法一样，让人深感猖獗霸道，他与吴屹这等身材的男子单拼肩臂上的力量二三十来回，气势也不曾被压倒丝毫，可见他的功力非常结实，当百炼成钢。

霎时间，冯晨裳就试接了他几招，哪料对方刀锋慑气如苍龙，冲击威力似駃騠。打退几步后，心念自己的剑气不及脱里霸道，加上近年来鲜有握剑，惟有见机投巧方能取胜，不能硬碰。

冯晨裳与妻子初到吉州时，处境窘迫，为了生存而久居阛阓卖笑讨纹银，宝剑藏锋年沾尘。虽说如此，但自幼刻苦努力得来的修为自不会轻易流失，且有时候太过执着于技术的进步，恐会适得其反，裹足不前不止，还让自己久困迷茫之中。如果肆意放纵一段时间，混迹市井，多闻凡尘事，待心境开阔，一股自然的力量就会与手中佩剑相得益彰。

脱里每攻去一刀，皆是丝毫不留力。奈何对方每接一剑，有意无意地退让，让他一时进退失据。

对方刀法如似飞驰凶骜，冯晨裳所以能化之游刃，乃因近年来惯给客人沏茶倒水，端盘送菜，懂得如何运用手中的柔韧化解没必要的费力，终日下来才不会让腰肢酸麻。他念及于此，任脱里马不停蹄地猛攻而来，再霸道的刀锋也只是当作盘子上的茶酒菜点。有时候客人如车水马龙的来，一个小小的盘子上挤满了许多酒菜，拿出一碟，就会失去平衡，所以手臂的力量就须要运用一些技巧了。而冯晨裳生怕出错惹来客人不满，穷年累月的这般谨慎小心，早就应付自如了。

脱里连番猛攻的力量仿佛都是打空，这时已有些知觉了，他追想方才冯晨裳不曾有过一招攻击，就能进退有常。若再任凭如此击法，自己的体力就会被对方毫不费力地消磨殆尽，因而双腿踏地的速度与双臂的力量更加凶横，希图让对方反噬。岂料，冯晨裳依旧如应付寻常客人那般，懂得了其中微妙，即使脱里的刀锋已然可以慑杀惊鸟，一样对其不见成效。

脱里几乎费尽了全力猛砍对方，奈何仍宛若抱瓮出灌。但他并没有因而气急，忽然竟想到了谢铁制伏

自己那招“踏石借力”，左右盼看一番，此间林深多有巨木，倒是可以当作巨石一用。抿唇冷笑，骤然左踏飞身上树巅，冲砍而下，又以对方借力飞至右边，以此连番追击不出十个来回，冯晨裳就已显得有些吃力了。

冯晨裳哪料对方须臾间，就想出了如此绝技，四野树木林立之距，刚好方便脱里借力，他一时处于下风，不敢轻易阔步闪躲。“铿...铿…”剑刀火速碰击，冯晨裳忽而灵机一动，念到平时楼中的厨师因事请假，凑巧就是那天高朋满座，实在忙不过来了，他就会进厨房帮忙，所以也曾向那些擅长烹饪的老师傅学了一些晃锅的技巧，人所共知，晃锅是用左手的。不知不觉间，他左臂的力量已强过了右臂一些，所以面对如此刚猛的攻击，冯晨裳大胆变用左手握剑，以抵又攻，左手挥剑的方向略有不同，所以成效还不错。

由于对方忽然变了章法，打乱了脱里的进攻顺序，见他不由赞道：“左手用剑也能如此轻松，着实不错！哪位高人教你的？”

冯晨裳也不想如今左手使剑竟如拿锅那般轻松，得意道：“是一些擅长烹饪的师傅教的，你觉得威力如何？”

“厨子？”脱里诧异过后，竟仰天放笑，“哈哈…竟让厨子相授？看来你此生甘做个下尘之人了！”

冯晨裳正色道：“厨子又怎样？如今世道如此混沌，仍能凭着自己本事生存，脚踏实地，安分守己，于我而言就是好汉！难道世间美味，不是他们做出来的？当你风尘仆仆赶去客栈酒楼时，食的那些饱腹之肴，难道不是经过他们之手？”

脱里闻之有理，赞叹道：“好一个脚踏实地便是好汉，此话我同意了！”说着，冷冷一笑，“我俩继续打吧！小心了，因为我已经看出你的破绽了…”

脱里的攻击还是那般刚猛，不留余力，冯晨裳左手握剑，希图以一样的路数化解，但仅接两来回，便见对方握刀连番朝其右腰肢处砍去，逼得他左臂卷曲而握剑以抵挡，因而左胸膛上就暴露了破绽，脱里乘此罅隙猛出左拳重重打了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