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悄然无几,冷月将散。对青楼女子而言,正是梦入水乡的时分。青雪却盛装不卸与李玉白同渡这残灯寒霜夜,宿月迎天明。
“燕子楼中霜月夜,秋来只为一人长。”虽彻夜不眠,青雪容颜也不见疲色,明眸细细看向暗暗发白的东方。怅然若失之感此刻犹盛,仿佛那燕子楼中关盼盼的皑皑十年秋,恍世入眼帘。
昨夜李玉白与贼人大战数十个回合,又枕戈待旦了一宿,此际已然立盹行眠,空乏其身。思忖身体已经着实难以支撑,只好先找个落脚处喝盏茶,充充饥,但天色如此尚早,酒家又一时难寻。
俩人可说是漫步逍遥了一夜,其间虽话语寥寥,但李玉白的神态形色,青雪已略有了解。此刻见他容光黯然,尽显病态,不由莞尔一笑,媚骨销魂,“看来李公子是乏倦了,不如到小女子房中歇息歇息?”
李玉白亦非草木之心,本经已对她有所改观,不料
水性杨花难改,不由一怒,“看来妳这女子着实是不知廉耻!”
“身本风尘楼里惆怅客,何谈廉耻不廉耻?莫非公子自视世上皆良人?”青雪笑意粲然,故作嗲声反驳。
“汝等自甘堕落,整天搔首弄姿,逢人便笑,竟还自持有理不成?”语落,李玉白愤然拂袖欲离去。
青雪受其辱骂,并没因此心怀埋怨,只是难免略有失落,抬头娇喝道:“银汉袅袅,苍生涂炭…这人世间岂是所有凡胎都如李公子般机遇与幸运?自年少起便伴有雏凤清声的美誉?然而,更多的只是衣不遮体,食不饭饱以终日…”谈及不堪回首处,顿时哽咽久久不能语。
如今鞑子当道,李玉白岂不闻大汉民族已处于危如累卵,泥船渡河之际。只是仅凭区区一人之力,微不足道耳,纵有鸿鹄之志长存心尖,亦能作何为?心谙愧怀文韬武略,竟对一身不由己于红尘中飘零的纤纤弱质女子百般污蔑加难,以致痛哭流泪不止。何谈丈
夫顶天立地而泰然不惊?事已至此,又不知该如何安慰为好,只能回首作揖,诚恳道:“在下方才一时脑热,全然不顾姑娘感受,恶言相向,害了姑娘尊严。事后回想,着实不该。在此,玉白向妳道歉了!”
出人意料之举,青雪亦颇难自信,回想从妓以来竟头次有人这般真挚地与她谈话,心头难免一热,稍纵即以妩笑掩之,“呵呵…如此说来!李公子倒是欠小女子一个人情了。”语罢,目光灼灼地看向李玉白,期待着他的下文。
美人盈盈咫尺间,虽是一介贱妓,竟也有清丽般含蓄的笑声。李玉白脸升初阳之色,一时不敢与她对视,唯情急地转身,赧道:“姑娘大方不计前嫌,玉白自没不应允之理!”晨风抚青丝杨杨,心头赞叹这青楼女子着实不一般。
看出对面之人的忸怩不安,青雪不由欢悦大笑,轻轻地试图拆穿,“噗呲…想不到冷静沉着的李公子也会有不知所措的时候!呵呵…”语落须臾,自觉有失女子温婉,拈起秀帕轻捂朱唇,但仍淅淅而笑,“难
不成李公子以往没与其他女子有过亲密接触?也从未有过心仪之人吗?”
“壮志未酬,何以家为!”李玉白昂首挺胸,言之凿凿。不见恼色,不见方才半分倦色。
青雪暗生涟漪,入世嫁得此郎君,风霜雨雪渡余生,亦如何?“李公子过于自谦与执拗了。诗云成家立业,顾名思义便是先成家,后立业!家为基石,方能纵横天下而不怠。况且以公子德才,女子见之无不由心生爱慕…”